晋祠漫记：在千年光阴里沉醉

默默

早闻“三晋之胜，以晋阳为最；而晋阳之胜，全在晋祠”。抵达太原后，这份向往便如藤蔓般滋长，终于在六月末的清晨，与老陈一同踏上去往晋祠的路——去赴一场跨越千年的邀约。

穿过晋祠公园的绿意，“晋祠胜境”牌坊在晨光中愈发巍峨，仿佛一道时空之门。踏入唐园，飞龙阁的飞檐划破天际，转过长守厅，一组青铜群雕骤然撞入眼帘：唐太宗李世民手持缰绳，目光如炬，身旁长孙无忌、尉迟恭等名臣环立，连骏马都前蹄微扬，似要踏破烟尘。这便是“龙兴晋阳”群雕，6.99米的高度让盛唐的豪情扑面而来，阳光在青铜上折射出冷冽的光，仿佛能听见千年前的金戈铁马。

沿曲径上行，德隐斋的墨香、牡丹亭的余韵渐远，百年杨柳与苍松交织成荫，不知不觉便到了晋祠博物馆。买了门票入园，抬眼便是一幅流动的画：悬瓮山的白云绕着山腰的望川亭，红墙绿瓦在96株古树的浓荫中若隐若现——这里光是千年以上的古树就有30株，堪称“活的历史博物馆”。

最令人驻足的是那株3000年的“卧龙柏”，枝干如虬龙般蜿蜒，仿佛仍在守护着什么；而两株隋槐更显沧桑，关帝庙院内的那株需六人合抱，树皮皲裂如沟壑，却枝叶繁茂，浓荫蔽日。智伯渠旁的另一株隋槐，则与清泉相映，流水潺潺间，古槐的倒影随波轻晃，时光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若说古树是晋祠的风骨，那建筑便是它的灵魂。圣母殿的飞檐如鸟翼舒展，作为宋代建筑的代表作，殿内43尊宋塑侍女像更是一绝：或喜或嗔，或忧或思，每一寸肌肤都透着鲜活的气息。殿前的鱼沼飞梁堪称奇迹，十字形的古桥凌驾于碧水之上，如飞鸟展翅；不远处的献殿虽小巧，却稳如大殿，金代建筑的精巧在此尽显——这“三大国宝”，每一处都藏着古人的匠心。

转过圣母殿，难老泉的水正汩汩流淌，这便是“晋祠三绝”中的“长流不息”。泉边的宝翰亭内，唐太宗手书的《晋祠之铭并序》碑静静矗立，39个“之”字姿态各异，既有帝王的气魄，又有书家的灵动。遥想当年，李渊父子从晋阳起兵，曾在此祈求唐叔虞庇佑，而李世民重游时挥笔写下的铭文，如今仍在诉说着“兴邦在德”的哲思。

走累了，便在智伯渠边的石凳上歇脚。阳光从叶隙间漏下，麻雀倏地落在脚边啄食，又转瞬隐入树间。望着隋槐皲裂的树皮，忽然觉得，我们的生命于这千年古树而言，不过是刹那。那就静静坐着吧，让晋水的潺潺、古柏的飒飒，都融进呼吸里。

午后，天忽然转阴，斜风细雨掠过台骀泽。新建的晋文公祠与魁星楼在烟雨中遥遥相对，湖水碧波微澜，杨柳依依。我们跑进风雨廊避雨，看雨滴在湖面荡开涟漪，晋祠的轮廓随水波漫开——古树的苍劲、建筑的精巧、泉水的灵动，早已在脑海中刻下印记。

雨势渐大时，我们挥手作别。回望那片被雨雾笼罩的古建群，忽然懂了梁衡笔下“晋祠之美，在山、在水、在树，更在历史悠久的古代文化”。这哪里是一座祠堂，分明是一部立体的史书，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滴水，都在诉说着光阴的故事。今日此行，尽兴而归，晋阳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