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石头蛋子和砸坷垃头子

贺承德

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尚未普及。小学毕业的我，仅以一分之差，被中学拒之门外。父亲打算让我随他上山搬石头，母亲却心疼我，希望我复读，顺便长个儿、长心眼、长力气。其实那时我的身高已有一米六八，和父亲一般高，只是力气还小，算得上是个“空有身高的小弱汉”。

1989年9月1日，秋季开学的第一天，我还在大门口的磨盘石上酣睡。虽说暑期已过，可我似乎避暑避过了头。我沉浸在梦乡中，浑然不知，是同村的苏老师把我唤醒。论辈分，我得尊称苏老师一声“大爷”。我睡眼惺忪，眼屎都没擦干净，眯缝着眼睛，瞧见天确实亮了，心里想着：难道还真要等太阳晒屁股，那得多难为情啊！

苏老师只问了我一句：“你是想上山搬石头蛋子，还是想下地砸坷垃头子？”说实话，这两样我都不想选，也都不擅长。搬石头蛋子，一天下来，累得我腰酸背痛，仿佛腚筋都快断了。那时天干物燥，菜地里用铁叉翻起的坷垃头子，硬得像石头，甚至感觉比石头蛋子还难对付。因为急着种菜，父亲便让我去体验生活，拿着镢头砸坷垃头子。那些坷垃头子硬邦邦的，像一个个顽固不化的愣头青，仿佛故意与我作对。没砸几下，我掌心的细皮嫩肉就被磨出了血泡，像是化了奇怪的妆。

面对苏老师的提问，我无言以对。他这一问，犹如将了我一军，我只好乖乖地听他安排。

苏老师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了邻村的白山西小学。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苏老师的话点醒了我。在复读的日子里，我暗下决心，绝不能再让自己学识匮乏。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我的成绩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头，在同学中脱颖而出。转眼间，我告别了学渣行列，体验到了成为学霸的幸福感与成就感，然而遗憾也接踵而至。

五年级下学期（当时我们这儿还没有六年级），镇上举办数学竞赛。苏老师是我的数学老师，我又是班级第一名，他便推荐我和另外两名同学参赛。你猜我考得如何？五年级的题目我都会，可没想到竞赛还考小学三年级的内容，比如三角形面积的计算公式，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说起来实在惭愧，复读前的我在学业上浑浑噩噩，简直就是个“混日子的”。初学除法时，我甚至把除号写成加号。你或许觉得这是幼稚，可实际上就是弱智的表现。要不然小学四年级自然开卷考试，我翻着教科书写满试卷，最后却只得了可怜的3分。我的智商低得离谱，恐怕能把一头老黄牛吓得够呛。好在骡子和马内心还算强大，没被我吓得半死，就是被吓得吐血。

那次数学竞赛，我只考了57分，错失了去区里参赛的机会。而另外两位同学，分别凭借60分和63分，顺利拿到了进区赶考的入场券。

唉！复读不仅要向前奋进，还得回头弥补之前的漏洞，毕竟我欠下的知识债太多了。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小升初时，我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初中录取通知书，还被分到了尖子班。

苏老师的那句话，如同一块金子，至今在我心中熠熠生辉。当然，年少时总觉得上山下地是丢人的事。倘若时光能够倒流，除了因苏老师的话奋发努力，我也不会再觉得劳动是件丢脸的事。那些我搬过的石头蛋子，砸过的坷垃头子，在岁月的洗礼下，都成了我的精神财富。

时至今日，我或许依旧天生愚钝，智商不高。好在我铭记了苏老师的金玉良言，这让我的情商得到了极大提升。

长大后，我成为了你。从师范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师。我学着苏老师的样子，也想说出能启迪学生的金句，可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说的话，远不如苏老师那句有含金量。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谢谢你，苏老师！你给予我的知识、力量和财富，我将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