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浪漫满屋 </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16207035 </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自己拍摄 </p> <p class="ql-block"> 每年清明前后,雨水总爱在江南的天空织一张细密的网。我站在窗前,望着对面小山坡上疯长的艾草,嫩绿叶片上滚动的水珠,仿佛看见四十年前的母亲提着竹篮子蹲在田埂边,篮子里堆着新采的艾草,衣服袖口沾着几点草汁。母亲在每年春天做青团,像是在完成某种庄严的仪式。晨露未晞就去采头茬艾草,叶尖的银毫沾着春寒,在水里漂洗很多遍,加一点碱,艾草在开水里煮一会,整间屋子就弥漫着特有的香味。捣出的草浆要滤得极细,粳米与糯米要有特定的配比。我后来在上海买过几次青团,总觉少了那股艾草的香味,只是颜色看起来是绿色的,听说是用青菜汁做的。有些店里挂着“非遗”金字招牌,青团碧绿如翡翠,咬开却是工业化流水线的甜腻,所以我很少在上海买青团,因为它们已经失去了青团本身的意义。</p><p class="ql-block"> 柴火大灶上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白雾里,总藏着母亲变魔术般的手,碧玉般的青团卧在竹屉上,艾草香混着水汽在空气中弥漫,那是那个时候最可口的美食了。糯米粉裹着炒香的芝麻糖或者红豆沙,在齿间迸裂出清苦与甘甜的奇妙交响,还有嫩嫩的笋丝加咸菜肉丝。不过比起青团,我更爱吃原汁原味没有馅料的青饼,有一点点甜,但不是太甜,刚刚好。虽然后来吃过更多的美食,但是始终爱艾草饼和青团如初,从未忘记过梦中这个味道。</p><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前上大学离开家乡,再以后开始工作。那时候交通没现在这么发达,也没有清明小长假,所以吃青团的季节总是不在家,好多年没吃到妈妈做的青团。再以后有了快递,妈妈每年做好青团,和最美味的醉鸡一起快递到上海给我,隔天就能到。醉鸡是用活的生蛋的母鸡做的,不像外面卖的鸡肉吃起来软软的很油腻,用的料酒是自酿的米酒,对我来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后来她把艾草煮好久冷冻起来,这样我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青团了。嫂子说父母的速冻箱里放满了煮好的艾草,只要我想吃,她随时都会做。</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已经有几年没吃到母亲做的青团了,她年纪大了,不再做青团。上海的友人也跟我一样爱吃青团,让我学学怎么做青团。前几天我问母亲糯米和粳米的配比,她说忘了。突然有点难过,难过的不是吃不到青团和饼,而是日益老去的母亲,她的记忆也在慢慢衰退。</p><p class="ql-block"> 其实两年多前从上海搬回老家,住在湖边,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湖。春天,看到对面小山坡上满眼绿色,有好些采艾草的人。其实在这里也能买到正宗的青团,今年已经买过一次,也很好吃,艾草味很重,但我更想念妈妈的味道。于是突发奇想,一天下午,拿个塑料袋(已经没有小时候记忆中那种竹篮子了),我去对面的小山坡上采了一袋艾草,兴致勃勃地在网上搜索教程。煮了艾草还用搅拌机打成泥,以前可没这种工具。米粉用了更多的粳米,因为我不喜欢吃太软的。本来只想做几个,结果水放太多,只能再放米粉,然后又太干,再放水,又太湿了,再放粉,最后还是湿哒哒一大坨,勉强做了一些,用电饭煲蒸了三锅,形状惨不忍睹,也不甜。这样也好,我放了点枫糖浆,很好吃,也试了蘸酱油,也不错,咸甜两相宜。卖相再难看也不管了,反正自己吃,还在网上下单了几个樱花模子,准备下次再试试樱花青饼。</p><p class="ql-block"> 遇见采艾草的姐姐纯属偶然,我们原来不认识。前几天经过村里的小路,我平时看到各种野花会拍一下照片,正在人家门口拍照时,看到一位姐姐从她家里走出来,准备往对面小山坡走。我问她是不是去采艾草,因为有公司要开发这一片山坡,门被锁起来了,她叫我跟她走,我们走了一条秘密小道。她很熟悉各种野草和草药,原来艾草也有好多种,有的比较苦不适合做青团,看来我上次把很多不适合的也采回去了。她边采边跟我聊天,还热情邀请我去她家一起包青团。第二天她联系我,去她家一起包青团。她比我大一岁,她八十多岁的婆婆也在一起包。聊着聊着发现很多共同认识的人,感觉回到了以前,很亲切,像是认识多年的邻居。她们包得很快很好,我笨拙地包了一些,不太圆,皮子很厚。我在想我要是一直生活在老家是不是也跟她一样。</p><p class="ql-block"> 从1991年离家去杭州上大学,又工作,去了好多地方,在上海住了二十多年,曾经以为自己一直会住在上海,但是终究无法抵御家乡的一切。从起点绕了一个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走过千山万水,还是觉得家乡的山水最美。我突然读懂母亲当年速冻春天的艾草的深意——有些草木的魂魄,终究要在故土的水汽里才能苏醒,就像那些散落天涯的乡愁,总会在某个蒸汽氤氲的清晨,重新聚拢成团。很多事和人都随着岁月大变样,唯有那艾香如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