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写小说•青春原是一本仓促翻过的诗集】梅雨来时风去也

风雨兼程（拒闲聊）

文字来源：风雨兼程图片来源：网络美篇号：69569189特别提醒：请勿对号入座，只是虚构小说 我叫梅凝，能从郊县考到巴渝中学这所全市重点中的重点读高中，纯属祖坟冒青烟。整个初中，我理科除化学外，物理和数学均是成绩稀孬，然，语文，历史，地理，英语却是年级佼佼者，尤其语文，每次学校组织征文大赛，市级组织作文竞赛，但凡只要我参加，奖项从未落空，且名次都是一，从末拿过二。当时川渝尚未分家，重庆仍为四川所辖。初三那年，校学生会要求全体同学参加市团委组织的写一篇反映抗日战争的影评，我从校脱颖而出，征文稿先是被校推到市，再由市推到省。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华山论剑，几轮下来，一等奖仍被我收入囊中。据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讲，此次获得影评大赛一等奖的，还有南翔中学的一学生。而我也因此特长，在中考成绩总分差4分的情况下被巴渝中学高中本部破格录取。第一次听见“凌风”这名字，是在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前。那是一个暮春的傍晚，我正趴在课桌上写数学作业，校广播喇叭里传来少年清脆的嗓音：“今天的每日一歌请听凌风演唱的《射雕》插曲《铁血丹心》，愿这首歌能给所有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同学们解解乏。”而此刻的我，正被内角外角，梯形，三角形，这些个线线索索，叉叉角角，戳破脑壳。沮丧得直想问老天人生到底有几何？“梅凝，快听，是凌风！声音是不是很飒？”吴敏拽着我的右臂激动地说。她，初中与我同班同校，高挑美丽有气质，尤其两个小酒窝，象甜歌星杨珏莹。与我属闺蜜姐妹，典型的乖乖女，也是我父母口中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这次吴敏是以总分全市第二名的成绩硬考入巴渝中学的，且老天有眼，又把她与我分到了同一个班。“杀，杀个铲铲，杀你个头，一副老鸭嗓，有啥大惊小怪的，凌风是哪个？”“隔壁三班的那个男生啊，长得蟋帅蟋帅象刘德华的那个，成绩好，作文写得也好，据说征文还得过省一等奖咧。”凌风？得过省一等奖？听吴敏那话心里不禁咯瞪了一下。飒不飒我不懂，但听到征文得过省一等奖，一下子似乎觉得那声音也并非那么难听。遂放下笔，竖起耳朵听起了广播，“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少年的声音清脆，宏亮，就像嘉陵江上初起的风，在我胸口轻轻地作了个蜻蜓点水。 高二，文理分科，因数理化实在不敢恭维，属严重偏科的主儿，我便不得不选择了文科。吴敏跟我一道，也选了文科。来到新班级，第一天，座位自选乱座，第二天老师便按高矮，男女搭配统一编了位。我161Cm，不高不矮，被新班主任秦老师编到了倒数第三排，吴敏166Cm，最后一排。悄悄看了同桌男生，小分头，翘鼻梁，五官俊朗，但皮肤乌漆麻黑，像从非洲肯尼亚逃难来的。新班级的学号则是按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总成绩排的，全班60人，我52，吴敏1。晚自习，老师喊同学们一个个上台作自我介绍，轮到我时，已是第二节晚自习。我旁边那乌漆麻黑的男生学号“2”，他简介说他叫“凌风”，来自南翔中学，喜欢足球，排球，唱歌，码字。天呐，他叫“凌风”，来自南翔中学，喜欢码字，瞬间我联想起了初三那年省影评大赛，莫非那次与我并列第一的是他？接下来，老师选了班委和科代表。吴敏学习委员，榛子文娱委员，兰曦生活委员，除开这三位女生，班委剩下的“官儿”全是男的，而班长则是凌风。我班委没捞着，但语文科代表是我专利，从初一到高一，都是。虽然理科成绩孬，但说到“梅凝”，也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才女。“你是从巴南某中学考来的吗”某天课间凌风问我。“是啊，咋啦？”“终见其人，秦老师说过你严重偏科，有啥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哈。”我看了这个黑非洲一眼，答道：“我有吴敏指点，暂不需要。”他尴尬地傻笑了一下。又说：“听说你喜欢看小说，初中还逃课晚自习追剧。我这有一套《射雕》，还有琼瑶的《彩霞满天》，要就拿去。”“班长带头让我们看小说学坏？你不怕我告秦老师？还有你咋知道我初中逃课晚自习追剧？”我转身回头瞟了吴敏一眼，定是她这个甫志高大叛徒出卖我的。“少说废话，小说要还是不要？耿直点答”，凌风嬉皮笑脸地问我。“不要白不要，既然奉上了，那就拿来，本小姐两本都要”，我答。话说91年正是翁美玲，黄日华版《射雕》，琼瑶小说风靡流行的时候，林青霞，林凤娇，刘雪华，翁美玲，杨盼盼的大头照贴了我整个日记本。因姓梅，闺蜜几个私下是叫我梅超风，梅师傅，而我，喜欢的角色却是黄蓉。 一边小说，一边功课，日子在“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中静静流淌。也知道了凌风确实是与我一同获影评大赛一等奖的南翔中学学霸。我有时叫他“肯尼亚”，有时叫他“完颜洪烈”，而他，都呵呵呵地应答着。话说，分科后，弃掉物理化学，数学相对于理科班也简单了许多。历史、地理、英语、政治全靠用功加死记硬背，语文是我强顶，连文译文的备注在课本那页那行我都信手拈来，尤其地理老师和语文老师还当我个“宝”，半期考试后，班级重新编学号排名，我由文理分科过来时的52，一下跃到17。这可是重点高中里面重点班级的排名啊，能挺进班级前30，高考上线都是有望的。好个姑奶奶，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吴敏仍是第一，凌风仍是第二，只是他的绰号在我这里又多了一个：牛二。巴渝中学的名号在全市呱呱响，图书室却旧得像日本鬼子炮轰后的藏经洞。一个礼拜天的早晨我想去借一本涉及历史课二战时期的参考文献，刚到门口，就发现凌风已坐在右角落的靠窗位，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脸上，走过去，看见他正拿着一支钢笔在抄录汪国真的一首诗：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嘿嘿嘿，牛二原来也懂浪漫呀，咋不学三毛到撒哈拉种橄榄树，肯尼亚才是你老家呀”，我趣逗他。“黄药师其实是另一种孤独。你觉得呢？”他抬头，眼睛像正午的阳光。“啷个我说东你总说西，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是想当现形反革命吗？”那天我们争论着，趣逗着，微笑着，面对面凝视着，时针仿佛在此停摆，分针仿佛在此凝滞，从郭靖的憨忠、黄蓉的机敏、穆念慈的隐忍，杨康的奸佞，说到武侠里的家国……再从琼瑶聊到三毛，从林微因聊到张爱玲，张恨水，白薇，汪国真，扯了无数话题。 转眼元旦兼校庆，学校礼堂搭起简易舞池，挂几串彩灯，便似把银河搬到了人间。吴敏兴冲冲地拉着我去凑热闹。音乐是收录机里放出的磁带，当一曲《友谊地久天长》播出时，正躲在人群后观看的我，突然被一只手牵住——凌风，对就是凌风。他笑着说：“我只会三步，踩到你别哭。”彩灯旋转，我们像两枚笨拙的企鹅，在彼此脚尖处艰难地寻找节奏。凌风的手揽着我的腰，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我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唉，他舞技实在欠佳，而我念初中时，班主任教过我们怎样跳交谊舞，什么跟着节拍，重心后移，再挺胸抬头，一步三摇，这些于对舞蹈和音乐悟心高的我来讲，几次就能独立上场。一二三，崩嚓嚓，四五六，把身转。凌风数着节拍，我数着他的心跳，而少年和我脸上共泛出的红晕，就是鼓点。曲终，人散，灯灭，凌风俯身对我说：“梅凝，我想写一部章回体小说，第一个给你看。”“好呀，期待！”那一刻，我信了凌风，也信了“第一个”和“永远”。凌风确实开始写小说了，且每写完一章也确实信守承诺，第一个给我看。他说希望扉页是我，中间故事是我们，结局一定不要只剩我或他，一定还得是我们。不知不觉间，马上高中毕业。虽然一直和凌风同桌，但感觉他心思沉了许多，不知小说是没更新，还是不想给我看，某天自习课还打起了瞌睡。我摇醒了他，问他昨夜是不是当“周扒皮”了，他说，备战高考，小说没写，熬夜看书了。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跟好人，习好人，跟着端公会看相，跟着巫婆会跳神。说真的，自从跟凌风同桌，每天看着他孜孜不倦的学习劲，我也深受影响。班级排名由文理分科时的52，进步到17，高考模拟考试，更是进步至第8。正考吴敏，凌风都上了重本线，而我却因考试期间外婆去逝，只上了一般本科线。此时，吴敏偷偷告诉我：凌风要去上海读大学，他爸妈科技工作者，被宁波一家单位点名要过去了，以后他们家就定居在宁波，可能再不会回重庆了。我的高考分，填上海的大学肯定不够，而这一切，凌风为何不亲自告诉我？我不敢想，也不愿想。说不定，这次分别就是我们天各一方的永别！毕业晚会，校长讲完班主任讲，班主任讲完班长讲，我看见凌风眼里闪烁着泪花，备战高考，几个月不踢足球不晒太阳，他倒是皮肤白了很多。讲完后，音乐响起，舞会开始，凌风却迟迟不来邀我。直到最后一曲《友谊天长地久》响起他才缓缓走来：“能补一次慢三吗？”彩灯老了，一盏一盏熄灭。而我，再找不到当年的心跳。手搭在他肩上，泪水已婆娑。“梅凝，”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输了，从借你《射雕英雄传》那刻起。”我想说“我也是”，却只挤出一句：“别说了，吴敏都告诉我了……”曲终，人散，操场只剩满地彩纸，就像褪色易冷的烟花。之后，我填报了浙江一所离宁波很近的高校，念了文秘专业。毕业后，听从父母“指令”，回重庆在南岸一家大型央企上了班。 　N年后一个梅雨季，我收到从宁波寄来的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本自印小说，封面是江水与孤岛，书名《溯洄》。　　扉页只有一行字：　　“献给M，我把结尾写成了糖，但糖里全是你的泪。——L”　　夜里，我翻开书，看到最后一章标题：《风过嘉陵江》。　　那一页没有正文，只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一九九二年舞会，彩灯下的两个少年，女孩脸上有泪光，男孩低着头，凝望着她，目光似把整个银河揉碎在掌心。　　照片背面，是凌风的笔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梅凝，我在宁波，每到梅子黄时雨，就想起你。重庆的黄桷兰开了吗？”　　此刻夜雨淅沥，山城的灯火似碎掉的繁星。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潮湿的芳馨，正是黄桷兰花开的味儿。　　忽然明白，我们的故事早在十七岁那年就写好了结局——　　我是嘉陵江畔的梅，他是东海之畔的风，隔着整个青春，彼此相望却不再相拥。　　对着黑夜，我喃喃呓语：“我住长江头，你倚东海首，日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凌风，重庆的黄桷兰开了，很香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