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敖鲁古雅原始部落见闻</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王根</p><p class="ql-block"> 走进根河敖鲁古雅原始部落,仿佛一脚踩进了时光的褶皱里。北纬52度零下58度的寒风,卷着松脂香掠过眉梢,驯鹿的铜铃在林间叮咚作响,像大地心跳的回声,一下下撞在冻土深处。</p><p class="ql-block"> 木刻楞小屋的烟囱里升起淡蓝的烟,在晨雾中洇成一片朦胧的纱。鄂温克族的老阿妈正将刚煮好的列巴切成薄片,黄油在热饼上慢慢融化,香气混着驯鹿奶的醇厚,在舌尖绽开野性的温柔。墙角挂着风干的兽皮,阳光透过桦木窗棂,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与山林共生的密码。</p> <p class="ql-block"> 歌舞是从一阵呼号开始的。穿鹿皮靴的汉子猛地顿足,靴底与土地相撞的闷响,像远古传来的鼓点。鄂伦春男子扬起手臂,袖口的流苏随动作甩出弧线,喉咙里滚出低沉的调子,时而像驯鹿在雪原上长嘶,时而像熊罴在密林里低吼。那不是唱,更像是与山林对话——问今年的雪够不够厚,问驯鹿群能不能平安度过凛冬,每一个转音里都裹着对土地的敬畏。</p> <p class="ql-block"> 姑娘们的舞是另一番模样。她们的裙摆缀着细碎的铜铃,转身时叮当作响,像溪流漫过卵石。靛蓝色的衣襟在火光里起伏,时而如展翅的驯鹿,时而如风中的桦树叶。最动人是她们的眼神,清亮得像未封冻的溪流,望过来时,仿佛能看见去年秋天,她们在河边漂洗兽皮的倒影。有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舞步还带着稚气,却认真地模仿着长辈的姿态,辫梢的红绒线随动作跳动,像一团小小的火焰。</p> <p class="ql-block"> 这些歌不是唱给人听的,是唱给山林、驯鹿和祖先的。原来,每一个音符都是一封家书,字里行间写满了鄂温克人与这片土地的约定——用舞步丈量冻土的厚度。</p> <p class="ql-block"> 最热闹是所有人手拉手围成圈,脚步踩着三弦琴的节奏。圈外的驯鹿群似乎也被惊动了,偶尔有头鹿抬起头,茸角上的霜在火光里闪着微光,鼻息喷在冷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歌声渐渐升高,铜铃的叮当声、远处溪流的潺潺声缠在一起,织成一张网,把整个林子都兜了进去。</p> <p class="ql-block"> 清晨,我看见老阿妈正用桦树皮缝制器皿,沿着驯鹿踩出的小径往密林深处走,苔藓在脚下软得像绿色的绒毯。雄鹿的角刺破雾霭,它们低头啃食石蕊的模样,安静得像一幅会呼吸的油画。偶尔有小驯鹿从树后探出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映着整片林海。老阿妈手指在晨光中翻飞,像在编织一段古老的咒语。她告诉我,驯鹿的铃铛声能指引迷路的灵魂回家。原来,敖鲁古雅从不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而是大地用最温柔的方式,珍藏着生命最初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