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天镜：云中湖的夏夜闲行

老男孩

暮色漫过九宫山的轮廓时，我们正踩着饭后的慵懒，往云中湖的方向走。晚风把白日的燥热揉碎了，混着草木的清气扑在脸上，倒比冰镇汽水更让人精神些。

这片藏在山坳里的湖泊，其实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人工修建的水库，后来才渐渐有了“云中湖”这个诗意的名字——也有人叫它“天镜湖”，大概是觉得这汪水映着山影云色时，真像一面悬在山间的镜子。早就听说它是九宫山必打卡的景点，此刻走近了才懂，这“山中明珠”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120亩的水面在山坳里铺展开，最深处达15米，储水量近百万立方米，远远望去，倒真像山把一汪碧水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沿着湖岸的木栈道慢慢走，脚下的木板偶尔“吱呀”一声，像是在应和远处的虫鸣。同行的朋友翻着手机里的攻略念叨，说建湖那年，山脚下十几个村子的人都来帮忙，肩挑手扛修堤坝，有人打趣说“要把天上的云摘下来泡在水里”，“云中湖”的名字就这么传开了。我们听着觉得有趣，想象着当年热火朝天的景象，倒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湖面上飘着几盏莲花灯，是白天游客留下的，此刻在暮色里像星星落进了水里，慢悠悠地转着圈。有孩子追着灯跑，笑声惊起了水边的蛙，“呱呱”几声，又跳进草丛里不见了。这场景倒让我想起之前听说的趣事：早年间有外地摄影师来采风，蹲在湖边拍日出时太专注，被突然漫上岸的湖水打湿了裤脚，他非但不恼，反倒笑着说“这是湖在留我多住几天”，后来真的在湖边住了半个月，拍了满相册的湖光山色。

走到湖心亭时，天彻底暗透了。抬头看，山尖上竟真的浮着几缕云，被月光染成了银灰色，倒映在水里，果然像“天镜”落了人间。难怪游客都往这儿涌，站在亭里望出去，山是墨色的，云是淡银的，水是清亮的，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让人安心的湿润——这样的景致，确实担得起“必打卡”的分量。

湖水对当地人的好，也是早有耳闻的。山脚下的稻田靠它解渴，旱季开闸放水，顺着沟渠淌进田里，稻穗能多结三成籽；村里的茶园沾了光，用湖水浇灌的茶叶带着股清甜味，成了远近闻名的特产；就连家家户户的自来水，也是经水厂处理过的湖水，打开龙头就能闻到山与湖的清润。此刻望着远处村庄的灯火，仿佛能看见窗后飘出的茶香，听见灶台上湖鱼炖汤的咕嘟声。

朋友指着湖对岸的老柳树说，攻略里还提过，以前村里孩子夏天总在这儿游泳，有回几个半大的小子比赛憋气，其中一个偷偷抓着柳枝藏在水下，愣是比别人多“憋”了两分钟，赢了根冰棍，这事儿现在还被老人当笑话讲。我们听着笑起来，想象着那孩子得意的模样，倒觉得这湖又多了几分孩子气的鲜活。

湖水倒映着亭台的影子，被风一吹，就成了晃动的水墨画。拿出手机想拍，却发现镜头装不下这满湖的清辉，只好收起手机，静静靠着栏杆听风。原来这“天镜”照得见山影云色，也照得见人间烟火——那些被湖水滋养的稻穗、茶叶，那些在湖边长大的孩子，那些南来北往的游客，都成了镜中的风景。

往回走时，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身后的云中湖渐渐浸在夜色里，15米深的湖底，藏着半个多世纪的故事。此刻终于懂了，为什么大家都说来九宫山不能错过它：这湖不只是120亩的水，更是山的眼睛，是时光的镜子，是那句“名不虚传”最生动的注脚。而我们，不过是恰好走进这面镜子里，偷得片刻与山水相依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