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背湿

老根

3背湿

文/陶奋

“这事章副总和后勤部负责。你们说说啥原因？乙方的责任，我们在这里研究什么？”冗总拿起会议材料，狠狠摔在桌上，“辛董问到核心了，我们是甲方呀。我以前在局监督处，这样的事乙方主动承担，绝不费口舌。若拧次一下，他们早被排除在体制之外了！现在，竟有这样的企业。当然，也有技术性处理，甲方付款，乙方变相返还的。哦，不说了。章副总，你再补充一下，还是小火汇报。”

苟利急忙到冗总座位边，扶起震倒的茶杯，伸手连续、快速拉了好几张抽纸，擦拭倒出的茶汁。其他人听到声音，都抬头看向冗总，又及时低头处理自己的事。

“没有了，都在议题材料中，也汇报了。”章幸干脆直接。冗总推荐的乙方，只要顺利完成任务，承担自己的责任也行。但不能不走犁沟，斧头倒着安，甲方成了“冤大头”，审签议题表时，冗总显得不耐烦而打断了详细汇报。而甲方会议集体研究出钱的多少时，又转嫁了责任。

这样的过程当然不能在大会上补充说明。火日立还是懂“哈数”的。

千重山和其他人也听得明白，但想不明白，冗总没看议题表？还是……为什么不提前解决疑问呢？千重山从胶囊制剂车间党支部书记转任工会主席，是原董事长的慧眼识英才，当然不仅仅是痔疮的原因，他在工作中以“不得罪人”为原则，灵活甚至是圆滑处理复杂问题，褒贬不一，但他走过的单位，赢得了基层群众的普遍信任，凡群众性测评，他的票数经常领先。但在领导层有异议，认为他原则性不强，工作缺乏力度，刚性欠火候。“原则”是个锤子，“力度”能当饭吃，“刚性”“柔性”还不是一回事！步步高升的，谁是靠“努力”“进取”的？痔疮治疗费没人理，还得忍痛陪会！屁股下的纸可能又见血了，但得憋着，努力憋着。

原董事长知人善任，工会主席，被誉为“千手观音”的千重山的确是“人岗绝配”了。

火日立委屈，议题表写的明明白白，他也作了重点汇报，当时没有异议呀。如果想了解背景，那是分分钟的事，还有疑问也是一句话的事。如果还不明白，那可能就非常理了∶不想通过这个议题，那可以在议题表上否定；想让其他人难堪，会上才反问？别人不难堪，难堪就是自己了。辛董事长明显是“明知故问”，那还要补充什么！

千重山听了冗总和章副总的答问，也在思考，“不应该呀！主场，稀稠是自己说了算，孬好是自己播的种、结的果，公开场合否定自己吗？从官场到商场，太成熟了吧？怕把轿子耽搁了……可能是胃痛病又犯了。”

冗总在机关时，责任大，应酬多，吃喝频繁量大类杂，克化不了，落下了胃痛的病，多方求治，中西医结合，收效甚微。临近退休，请吃和吃请仍有，胃痛病一犯，收腹弓腰，头晕脑旋，很难集中精力审签文件，难免出现尴尬。只有两年半时间，曾有从机关退二线或申请提前退休的想法，老领导晋升副省级干部后，赋予了他领年薪的机遇，但这身体不争气。把他安排到远离省城的国企，年薪好领，压力山大。是要保密，领导干部身体状况很敏感，多少人等着腾位子，身体不逮，影响事业。每年体检报告都是躬身力行，不敢外传。他对红光满面、激情似火、酷爱工作的文总带女秘书很是反感，但他不想提醒，再者管干部是董事长的事。“保卫部汇报工作，怎么轮到她了？才来几天？保卫部有办公室主任。吉部长安排的蹊跷。”冗总思绪翩然。

千重山一次陪冗总早餐时，不慎听说冗总长期性胃病、精神萎糜的事，但装作不知道。都是患者，他是难言之隐，但不妨碍公开，他甚至需要人知道他“带病工作，伤病不下火线”，而冗总正相反，病征和原因都很高尚，但却要保密，高级领导干部需要“与工作相匹配的健康身体”，否则组织人事部门会断然调整，不能因个人身体耽误了国家事业。

例会期间，董事会议研究业务议题的主责在总经理，总经理是议题负责者。

辛董事长显现忿然，但还没到发作的程度，“冗总啥意见？章副总不补充了，你倾向性方案是哪个？把空调关了，这冷风……用公家电不心疼呀！”辛董突然提高音亮，加快语速。会场人员都抬起头，挺直身体。

辛董喜欢运动，热心运动项目是网球，但有“网球肘”，冷时透骨，尤其是“猖狂”的低温高风空调。这一段公司和外围人员兴起了网球热。辛董收到了若干套网球装备，苟利买的那一套是最称心的。关中后来也安排了一套更高级的，华而不实，优点是限量版，手柄是贵金属，或许能增值，缺点是实战性差，有些惹眼，类似的他收到若干套，爱不释手，使用时用带胶包裹。他想着，是否办个收藏展览，或是作为后期兴趣爱好培养。如果要弄，得抓紧，先在办公室隔壁挂出来，这~~秘书关中在行。

龙云书在用手机给车间发号命令，部分供电期间，绝对要保证半成品药品不损坏，保证主要品种正常生产，“两班倒”可以改为“三班倒”，刚发出发现打成了“三把刀”，赶紧“撤回”。忽然听到辛董高八度的声音，急忙将手机压到笔记本中。龙云书从质控中心主任，转岗到研发部长，再到主料车间主任，各方面工作重点和生产流程烂熟于心，他看不起，也反对“外行指挥内行”，新领导陆续到职后，试探着提过两次建设性意见，包括前面汇报的“标准化、智能化中药生产项目和成立线上精准配送中心”，是他长期思考的结果，各个部门受益。但最终冗总和辛董都没有表态，好或不好，行或不行，或再调研完善，没有了下文。出乎龙云书和中层们意料之外，他不喜欢运动，网球更是一窍不通，关键是心思不在线，投入经历不足。千重山谋划组织泰城网球精英邀请赛，主料车间怕是要淀底了。车间不改造，现在的生产线没竞争力，就会拖公司晋级、冲龙的后腿。在如今的麻袋上绣花，数量、品质都上不去！

辛董就收藏展览的事忽然有了思路，从健康～药品～运动～网球文化的逻辑链，新建一个展览馆，以公司发展、精神传承为源头，以健康第一理念、健康生活保障为纽带，以网球藏品展览、运动文化研学为落脚。

“我讲一下”文艾进的声音从话筒播出，把辛董拉回现场。自我提醒“思想有点抛锚，先开好会吧”。

文副董发言了，“智慧化监控是未来的驱势，苏州、杭州已运用普及，几乎不用人值守。智能化程度很高，公司要晋级、冲龙要有高水平的管理和基础设施，这方面投一些资，是必要的。包括主料车间的智慧化改造，同意列入计划，尽快推进。我们必须要跟上科技的步伐，什么是龙头企业？什么是甲级企业？科技含量是标志。至于修电的事，挖断电线是企业的自主行为，还是我们要求行为，一个开挖掘机的农民，负得了责？等他给我们修好线路，多少批次的在程药、试验药和中试检测、质控试验都成垃圾了，应急电力车一是天价，二是电量有限呀。”文艾进站起来，手点了点一二三，又坐下，“我们要保晋级、冲龙，时间不等人，我们的车间，不能停下等修电。甲方、乙方事后调查一下，谁的责任？坐而论道，贻害无穷。”

会场一阵骚动，交头接耳，切切私语。活泛了气氛，有些人去上厕所了。

“关秘书，空调咋回事，只知道关，不知道开呀！”辛董事长脸色骤变，“他娘的，粘蛋呀。该发言时不发言，都说说呀。”

是有点热，有的人后背湿了。关中迅速站起来，示意苟利开空调。关秘书、火部长……后背都湿了，千主席、龙主任等大部分干都在用手机指挥工作，未来得及湿后背。

其他几位副总、副董垂头盯着笔记本，有的用手指戳手机屏幕。

记时器“噔～”一声，大家都抬起头，不约而同，不看记时器而瞅墙上的挂钟，下午六点过三刻，已下班十五分钟了。

“不管啥原因，明天必须修好电路。过紧日子，智慧监控和主料车间改造先缓一阵，待我们的生产和效益恢复了再说。”辛董扶了一下眼镜，声调平缓一下，“关秘书，以后，不成熟的议题不要上会，文副董要把关。议题表，他妈的成了摆设。冗总，你指导把议题表再改进一下吧，会前作充分些。”

关中秘书走到辛董背后，悄悄耳语几句，大意是晚上还有事，时间快到了。

“散会。”辛董宣布。（2025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