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十六

田立特

邓亚茜从后面追了上来，冲着邓亚生说：“我才不回去呢，就你事多。”苏永君说：“今天早晨我和爷爷说，上劳动公园玩去，爷爷不让我去，怕我走丢了，我说和宋之成、邓亚生一起去，爷爷才让我去。”宋之成说：“劳动公园我只去过一次，还是老师领着和班里同学一起去的。”邓亚生说：“我没去过劳动公园。”邓亚茜说：“我也没去过。”又说：“宋之成，劳动公园好玩吗？”宋之成说：“好玩，什么都有，劳动公园湖可大了，有好多游船，劳动公园山上还有各种动物。”邓亚茜又说：“有老虎吗？”宋之成说：“有，还有狮子。”苏永君说：“有狼吗？”宋之成说：“有，有两条大灰狼。”大家听了，心里更急了，恨不得马上就到。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又加快了脚步，邓亚茜又小跑起来。宋之成说：“慢！慢！”又都放慢了脚步。眼看就要到老虎台电车站了，宋之成说：“咱们不能从检票口进去，得绕到车站后面。”于是几个人没等到车站，提前就拐到左边小道上，跨过好多铁轨绕了好大一圈，绕到车站后面。看看没有人，都钻过铁丝网。铁丝网原先就有被人扒开的口子。

苏永君首先爬上车站站台，随后宋之成和邓亚生也爬上了站台，邓亚茜爬不上去，邓亚生蹲下伸手把邓亚茜拽了上去。几个人来到站台上装作没事人似地在等车。等车的人很多，站台上都是人，等了好一阵子，一辆绿皮的摩电车响着笛声开过来了。电车停在了站台上，乘务员打开车门首先下来。

往车厢里一看，车厢里满满登登都是人，黑压压的。上车的人们一窝蜂似地往车厢里挤，下车的往外挤，都堵在了车门口周围。苏永君打头，宋之成推着苏永君，邓亚生紧跟在宋之成后面，邓亚茜拽着邓亚生的衣襟。这几个人靠右车厢喊着号子一起往车里挤。

苏永君、宋之成好不容易挤上了车，随后邓亚生也挤上来了。邓亚生回头看看妹妹还没挤上来，又回身伸手去拽妹妹，把邓亚茜也拽上来了。都在车厢里挤着，转不过来身，一个挤一个，一个挨一个动弹不得。就听哨声一响，一声长鸣，电车启动了。咣当、咣当几声车轮响，车厢里立刻松快了许多。

很快东港站到了，又是一阵骚乱，下车的人往车下挤，上车的人往车上挤，还有好多人没挤进来，挂在车门口，列车员在车下，帮着用力往车里推这些还没有挤进车厢里的人，嘴里不断地在喊着：“车里的人往里走走！车里的人往里走走！”车里的人谁也不动弹。挤了好一阵，列车员好不容易勉强把车门关上了。列车员也不好干呢！一声长笛，摩电车又启动了。

来到了南台站，伙伴们叽里咕噜都挤下了车。下车后不敢走检票口，南台车站后面是木板墙，下面连着站台，上边接着顶棚，很严实。前面是铁道，西头是出站口，东头是铁栏杆。电车进站时有站务员在东头铁栏杆处堵着，不让在这边出站。这几个人没买车票也不敢走出站口。车站里有很多等车的、倒车的人。南台站是矿务局铁路枢纽站，去刘山，去南、北道元龙山都得在这站倒车。所以这个车站修的特别严实。北道元龙山线与南道元龙山线中间隔着一个东露天矿大坑。

浑河市分东露天矿和西露天矿两大露天矿，在小日本以前就开始在这里开采，坑内有很多挖掘机，推土机在作业，摩电车沿着坑内周围山坡来回循环上下，其中西露天矿是具有百年历史的亚洲第一大露天煤矿。

这几个人掺杂在站台上，也显不出来。宋之成和伙伴们说：“咱们等一会。”于是都装作等车的，坐在离站台东头铁栏杆不远处、车站木板墙下的木凳子上，眼睛遥哪踅摸，害怕有查票的人过来。不一会一声哨响，车开动了，下车的人也都陆续走出站台了，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开始要查票了。这时宋之成看见在站台东头把守的站务员走了，宋之成赶紧站起来说：“走！”于是伙伴们跟着宋之成急忙跳过车站东头的栏杆，邓亚茜跳不过去，宋之成帮着邓亚生把邓亚茜弄过了栏杆，从车站东头绕到了车站后面的南台山上。

南北台山上山下这一带全是日本楼。静谧安宁而又整肃的楼房外墙上，挂满爬山虎，翠绿娇嫩，遮掩着阴郁深沉神秘的玻璃窗。街道整洁，油漆路面，长满嫩叶的梧桐树排列两旁。这几个人东张西望走在水泥路面人行道上，瞧瞧这看看那，感觉什么都稀奇，什么都新鲜。

各式各样的小洋楼坐落在山上山下，新颖别致，错落有致，意趣风致，参差不齐，使人心情舒畅。邓亚生饶有兴致地说：“都是什么人在这地方住啊！”宋之成说：“都是市里的大干部。”邓亚茜说：“真好哇！我头一次来到这里。”又说：“听我爷爷说，南北台是南台和北台的合称，最早叫永安台。早在 ‘九一八’以前，日本侵略者就在这地方，兴建了日式建筑群，是日本人专门为自己兴建的住宅区——‘八卦阵’式的街道。

不熟悉南北台地区街道的行人和车辆，一到这里，就如同进入了迷宫，常有‘山重水复疑无路’的迷惑，刹那间又能体会到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艳。这是南北台区别于其他地区乃至全国许多城市区段的一个显著标志。”

苏永君好奇地说：“咱们进去转转。”邓亚生也来了兴趣，说：“我看行。”宋之成说：“走，咱们转转去。”邓亚茜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走在前头。

也不知道哪是哪，见着路就走。走哇、走哇，发现一栋西式高楼，一楼外面有一面好长的大玻璃窗，里面有不少孩子的吵闹声，苏永君走过去，隔着玻璃往里看。里面是一个大厅，有很多孩子在大厅里的游泳池里游泳，走到门旁有把门的，不让进。回来和哥几个说：“这里是游泳池。”

邓亚生好奇的说：“咱们进去游泳吧。”宋之成说：“游泳需要买票，很贵的。”邓亚生寻思寻思，说：“算了吧，咱们也没有那么多钱。”苏永君说：“这不是咱们去的地方，咱们只能去大河、水泡子里游泳。”宋之成说：“再说，咱们也没有游泳裤衩，就穿着大裤衩子下去呀，多磕碜呢，有的裤衩子还露着洞，人家那些游泳的都穿着漂亮的游泳衣，不像在大河里，光着屁股就行。”邓亚茜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有游泳衣。”宋之成说：“你看，邓亚茜也没有游泳衣，就穿着大裤衩子、内衣下去，像个啥了，游泳的都不游泳了，都得看咱们了。”说的邓亚茜满脸通红。

哥几个又顺着马路往前走，好像是在转圈。走着、走着右边有一条大马路，是通往山下的，不走这条路。继续往前走，不远有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横着那条路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也是往山下去的。几个人横穿这条马路，来到了一条更宽阔的大马路上。两旁的树木，枝叶扶疏，青翠欲滴。叶子连着叶子，相互叠加，互相映衬。阳光透过树枝叶片，折射出奇异斑驳的光点，散落在人行道和马路上，光怪陆离。

再往前走，发现马路右边树木后面的红墙内，有几栋古色古香，中西合并，依山而建的，两三层小洋楼和楼下的连廊。灰墙碧瓦，飞檐翘角，檐廊斗拱，镂窗画栋，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由很多松树和一些不知名的大树遮掩着，给人一种幽邃神秘古朴而清幽的感觉，深不可测。细一看大门前挂有一张大牌子“煤都宾馆”。多么典雅华贵的处所啊！美轮美奂，高不可攀。

孩子们羡慕不已，愣愣地看着，不敢走近。不一会从正中间三层小洋楼一楼大门斗下，豪华大玻璃门里走出一位，身着红袄白裤打扮时髦的一位女士。邓亚茜看见了，羡慕的说：“这个女人是干啥的？”宋之成说：“不知道。”苏永君说：“可能是哪个大官的老婆，穿的多艳丽呀。”邓亚生说：“你别瞎说，我看就是这里的服务员。”苏永君说：“怎么可能呢？这么漂亮能是服务员？”宋之成说：“有可能，这么好的宾馆，服务员应该也很高级。”邓亚茜惊讶的说：“这里的服务员都这么漂亮？”邓亚生说：“是，高级的地方，什么都高级，像咱家呢，穷乡僻壤，什么都土。”邓亚茜不愿意的说：“得了吧你！就你土！”苏永君又说：“竟什么样的人在这里工作呀？”宋之成说：“可能都是一些漂亮的大学生。”邓亚茜说：“在这里工作真好。”邓亚生讥讽的说：“你这辈子就甭想啦。”邓亚茜不服的说：“我怎么就不用想啦！等以后我考上大学就上这里工作。”邓亚生说：“就是你能考上大学，你面试也过不了关。”邓亚茜立刻扭捏、内溃、憋屈半天，没说出话来。又抱着希望问宋之成，说：“宋之成，你说我能过关不！”宋之成一本正经地说：“能！怎么不能呢？不缺鼻子不缺眼的。”邓亚茜不好意思的说：“你也瞎说。”反正大家都感觉这地方神秘、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