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

雨后阳光

在我的记忆深处，一直蜿蜒流淌着故乡的小河，今年清明节终于和妹妹一起去看了那条承载着许多儿时记忆的小河。

我们顺着碧绿的麦田往河边走去，河水清亮亮的，一条小船拴在河边的柳树上，河边黄灿灿的油菜花正盛开着，庵棚搭在菜花深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正在河边织网，一只大黑狗趴在老人旁边警惕地望着陌生的我们，我和老人搭讪说话，他居然能叫出我的乳名来，奇怪的是那条小时候感觉很宽的河其实也没有那么宽呀。

记忆中故乡的小河，河床很宽，河水也很深，河的对面就是怀远县，我的姑姑和姨母就住在河南边，去她们家要坐船，有专门的船夫在河边候着，河里种满芦苇，每到秋末，大人们去河水割苇子，已是深秋，水很凉，我坐在岸边看母亲光着脚，一边割着芦苇一边叮咛我不要离河边太近，我远远地看着大人们割完后再一捆捆扛到河岸上。

小河的夏天对于孩子们有着很大的诱惑，河岸边趴满了青蛙，邻居家的少年叫亚军，最会捉青蛙，常常去河边玩耍后提一串青蛙回家来，他母亲怕他掉水里，每次都狠狠地吵他，一次他又提着一串青蛙回家，她母亲打了他，把那串青蛙给了我家，奶奶把它们清理干净烧了吃，的确很好吃，它是那个年景我吃过最美味的肉。难怪无论亚军的妈妈怎样处罚亚军，他依然我行我素，经常去芦苇丛里掏几个大大小小的鸟蛋回家，羡慕煞了小伙伴们，他的堂哥会逮蝈蝈、蝉、大蚂蚱，还自己用高粱杆做个精致的鸟笼提着，我看到很喜欢回家央求母亲向他要来玩一会儿，母亲和他商量，他居然爽快地送给了我。

每当暮色降临，河边蛙声一片，劳累的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男人们就带着家里大一点的男孩子去河边洗澡，孩子们很高兴，左右邻居结伴，一路说说笑笑去河边，大人们洗去一天的劳累和汗水，孩子们平时不敢玩水，终于有大人带领和批准可以玩水，自然是开心极了

我对小河的记忆是美好的，却怀着许多敬畏，虽然我也喜欢水，但从来不敢去玩水，那一年中午，我们村子里十二岁的云霞在东沟玩水淹死了（东沟和南边的小河水相通），全庄男女老幼都惊慌失措地往东沟洼地跑，只见一个人牵着一头牛，云霞趴在牛身上，嘴里流着血，我亲眼目睹云霞被黍秸秆卷起来，玉米秸秆做的帘子有点短，云霞的脚露在外面，死时候穿她姐姐的鞋，鞋有点大，挂在脚上，云霞的死让村里蒙上恐怖鬼的色彩，她的家人说云霞经常回来家，夜晚门外经常有趿拉鞋的声音，还有我看见她的一个亲戚坐在东边土井旁用云霞的口吻说话，大人们说是云霞鬼魂附体在她身上了，也许是她家人因为思念心切的缘故，但在当时落后的农村，我们都相信云霞是有鬼魂的，所以从此好多年村里的孩子们不敢去河里洗澡玩水了，有几个胆大的大人还照常去几次，又传说洗澡人听见河里有扑通的水声，而且声音很大，后来大人们也不敢晚上去洗澡了，于我，更是害怕通往云霞家的那条小路，多少年回想起她家的房子都是让我毛骨悚然的地方，云霞活着的时候曾对我说她家的棠梨树开了许多花，每年会结很多果子，还说等果子熟了带我去她家摘，因为她的死，那些流淌着美好记忆的小河和她家的棠梨树，从此在我的梦中都以令人惊恐的模样出现。

七二年的那年夏天，连续的降雨，小河和沟里都下的满满的，水漫过小河沟离村子越来越近，每天早晨姑姑都要去量一量水离我家又近了多少，所有庄稼全部淹没在水里，村外一片汪洋，住在村头的几户人家都转移到街上学校里，我家也不例外都住到街上姑奶家，姑奶家住在学校附近，地势高些，其实姑奶家房子周围到处也是水，我被表叔背着也送到姑奶家，家里只留下三叔和祖父两人，我看到沟湾有被洪水冲过来的家具和动物的尸体，那一季，家家颗粒无收，水好长时间才退回，从此故乡的小河在我的记忆里不再是美好的样子。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家乡治理了小河，在河堤筑起高高的坝子，不再担心洪水泛滥，如今人们生活也富裕了，关于故乡的一些记忆已经模糊，每每梦中再出现故乡的小河时，她涌现出来的依然是许多美好的回忆，我知道岁月过滤下的都是美好的样子，一如那清亮亮的小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