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鑫《我的心思向谁说》

大河洋美术馆

《我的心思向谁说》

文/黄鑫

我愿画上你，画上那些绵绵青山，座座青山与我做伴。青山不老，我却已老。青山无言，我却絮絮叨叨。这世上，能与我相伴终老的，大约只有这些画中的山了。

故乡的模样，不能之上它在记忆中渐渐模糊。那青砖黛瓦，那石板小路，那炊烟袅袅，曾经的往事。都化作了一团团模糊的色块。我试图用笔勾勒，却总不得要领。画中的故乡，比记忆中的更美，却也更加陌生。我在画中养神，养的是对故乡的思念，养的是回不去的惆怅。

山水画中我经常的不时会画上云朵里有一轮明月。山头上的月亮，总是那么圆。我画了一轮又一轮，却画不出那夜的清冷。这次我在画面上孤独的岸边，我画了一个姑娘，她背对着我，望着远方。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画她。或许，孤独的人总需要另一个孤独的身影相伴，即使是在画中。

阴天的日子里，我画太阳。红彤彤的冉冉升起，像是要烧穿画纸。现实中的阴天持续太久，我只能在画中寻找光明。这太阳画得愈多，心中的阴霾却愈重。画终究是画，照不亮现实的黑夜。会画画的人想法也太多，操起记忆操起笔心中阳光就洒在了画布，有时把它画在里，有时却又画在油画中。

故乡，如诗如画，她总是在脑海里神出鬼没。有时故乡的原风景就是我的一首诗，诗随风飘荡，就是一首悦耳动听的一首歌。诗写得长了，思念却短了。那些对爹娘的思念，化作了一行行歪斜的文字，躺在画纸的角落。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却读不出当年的心情。文字比记忆更不可靠，它们会背叛你的初衷，会扭曲你的本意。

古村落的轮廓，在画纸上渐渐清晰。一座座紧紧相连，像极了童年时在拉拉队里听故事的模样。我画得仔细，生怕漏掉哪个角落。画到村口的老榆树时，我的手抖了抖，墨汁晕开了一片。这意外的污渍，倒像是岁月给记忆蒙上的纱。

童年的伙伴们，在画中嬉戏打闹。他们的面孔模糊不清，但姿态却活灵活现。画不出张三的倔强，描不出李四的机灵，我只能用文字在画背面补充。文字与图像，哪个更真实？我想，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键盘敲击的声音，钢笔划纸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在记录，也在创造；在回忆，也在虚构。故乡的背景，伙伴的性格，都在我的笔下变形。美其名曰艺术加工，实则是记忆的背叛。

美女如花，花开易落。我画过许多美丽的面孔，她们在画纸上永恒，在现实中却早已老去。时间是最公正的小偷，它偷走所有人的青春，却从不偏袒谁。我看淡了，不是因为超脱，而是因为无力挽回。

珍惜拥有，说来容易。那些曾经的拥有，大多已随风而逝。我珍惜的，不过是记忆中的幻影。分享回忆，更是奢侈。谁能真正懂得他人的记忆？谁能感同身受他人的悲喜？我的快乐，终究是我一个人的快乐。

花花世界，对谁都一样。我们哭着来，哭着走，中间的过程，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话听了几十年，却依然放不下手中的笔。我画，故我在；我不画，我是否存在？

黑夜不可怕，可怕的是习惯黑暗的眼睛。我画了那么多光明，却依然害怕黑暗。黎明的窗外，光明在等待，但重见光明的，已不是昨日的我。每一次日出，都是与过去的诀别；每一次作画，都是对记忆的亵渎。

我愿画上你，画上所有我想记住的，和想忘记的。画完了，看够了，就烧掉。灰烬飞扬中，或许能看见真实的自己。但真实是什么？不过是我们编造的又一个谎言。

画吧，画吧，趁手还能动，趁心还会痛。画到画不动为止，画到心不再痛为止。然后，把笔一扔，大笑三声，哭一场，睡去。

人生的路，处处皆留心，修行路上且漫漫。

黄鑫

2025.7.12于福州东海岸诗港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国画篆刻作品/黄鑫

本文作者黄鑫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