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菊幽人

阳春三月

深秋的午后，我换上那件压在箱底的白衫，铜镜里映出鬓间新簪的菊瓣，还沾着清晨的露。檐角风铃轻响，我握着竹篱边折下的那枝黄菊，忽然觉得这庭院里的秋色竟比画还静。墙角的绣球谢了，唯有这丛菊花开得清冽，像是谁把月光揉碎了撒在地上。

绕过老梅树，石径上的青苔比往年更厚。我蹲身拾起半枯的梅枝时，忽见墙根处几簇野菊正开得肆意。晨雾未散，花瓣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倒映出我鬓边摇摇欲坠的珠钗。这景致让我想起幼时阿嬷说的"宁可枝头抱香死"，只是那时总嫌这话太重，如今倒品出几分况味来。

暮色漫上窗棂时，我倚着雕花木窗翻检旧书。案头白瓷瓶里插着今晨新采的菊花，花瓣在渐暗的天光里泛着朦胧的光。忽听得檐下有细碎声响，原是几片花瓣随风飘落，打着旋儿落在砚台边，倒像是谁蘸着墨汁写下的小字。

后山的菊圃该是开了。我提着竹篮沿石阶缓行，远处黛色山峦隐在薄雾里，倒像是谁晕染开的水墨。忽听得溪畔传来清越的歌声，抬眼望去，只见邻家姑娘提着竹篮采菊，素白衣袂掠过金黄花海，竟比这秋色更动人。

晨起推窗，檐角垂落的蛛网上缀着几粒露珠。我取下发间木簪，将鬓发松松挽起。竹篮里已盛满新采的菊花，金灿灿的花瓣还沾着凉意。转身时瞥见铜镜，倒觉得这素面朝天的模样，竟比往日更添三分清气。

溪边浣衣时，我总要在青石上多放几件衣裳——那件白衫最是难晾。水汽氤氲间，忽见对岸野菊开得正好，橙黄的花簇在风中起伏，像是谁撒了一地碎金。洗衣槌起落的声响惊起几只雀儿，扑棱棱掠过花丛，倒把这秋色搅得更活泛了些。

暮色四合时，我坐在廊下拣选晒干的菊花。铜炉里飘出淡淡沉香，忽有凉意掠过鬓角，原是几片花瓣随风起舞。抬头望去，天边晚霞正艳，竟把这寻常的院落染成了暖金色。我望着竹筛里铺开的菊花，忽然觉得这秋日的暖，原是藏在每片花瓣的褶皱里的。

换下沾了晨露的布鞋，我倚着朱漆廊柱翻晒菊花。灰墙外探进几枝金灿灿的野菊，倒像是特意来凑这秋色。发间珠钗不知何时松了，垂落的流苏轻扫肩头，惊觉这秋风里，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菊香。

檐下风铃又响，我望着铜盆里新折的菊花发怔。这花比春日里的海棠更清冷，却又比冬日的梅更添三分暖意。忽想起前日邻家小妹说要来讨教制茶，倒不如趁这花正盛时，备些菊花茶与她共享这清秋。

素材制作：阳春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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