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红歌嘹亮处 慈善暖人心

怡雪

七月的吴起，风从子午岭吹来，带着荞麦花的清甜，也带着黄土塬上滚烫的温度。傍晚的吴起广场，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的暖光，像一枚被岁月反复摩挲的勋章，静静躺在城市中央。

忽然，一阵熟悉的旋律从广场中央荡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前奏像一条暗涌的河，把散落在四面八方的脚步、目光、呼吸，一下子聚拢到同一节拍里。

旗，先动了。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高高擎起，旗角掠过空气，发出猎猎的声响，像替那些无法开口的先烈喊出久违的名字。紧接着，歌声像决堤的水，从白发里、从皱纹里、从年轻人的T恤衫里奔涌而出。枣树湾社区慈善老年大学的李宜果老师站在人群最前排，指挥棒轻轻一挥，几百条嗓子便汇成一条奔腾的河。

张红娟的声音在这条河里显得格外清亮。她站在第二排，左手攥着歌单，右手却空着——歌词早已长进她的骨血，不需要纸。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把《歌唱祖国》的唱片放在老留声机上，针头落下，“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一出口，父亲就红了眼眶。今天，只要旋律响起，她仿佛仍能听见父亲沙哑的跟唱，像黄土塬深处传来的回声。

薛彩虹是“半路出家”的。她原本只是路过，手里还拎着给孙子买的凉皮。可当《走进新时代》的前奏一响，她像被什么击中似的，凉皮往地上一放，人就扎进了歌唱的队伍。她不会看谱，就盯着前面老人的后脑勺——那后脑勺的白发随着节拍一颤一颤，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唱到“继往开来的领路人”时，她忽然哽咽，眼泪砸在鞋尖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她想起三十年前，父亲赶着驴车送她出嫁，车辕上绑着一台收音机，播的是同一首歌。那时黄土路颠簸，歌也断断续续，可父亲还是跟着哼，哼得眼泪鼻涕一把。

歌声把夜色越唱越浓。广场四周的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双鼓掌的手。有孩子骑在父亲肩头，小手跟着节奏挥动；有卖烤红薯的老人关掉喇叭，把红薯炉推到场边，自己跟着哼。

歌声飘起来，越过广场的灯，越过吴起县城的楼群，一直飘到远处的胜利山上——那里，红军长征的号角曾吹得满山杜娟花一夜红遍。

康秀莲会长站在人群边缘，没唱。她负责拍照，手机相册里存着上千张这样的照片：有老人唱到高音时闭眼的瞬间，有孩子把国旗贴在脸颊的笑脸，有志愿者给轮椅上的老人擦泪的侧影。每一张背后，她都标着日期和地点——2018年3月，长征广场；2019年10月，吴起街道；2020年7月，刘渠子移民新村……七年，上千场，五万多人次。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位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2019年重阳节那天，老人坐在轮椅上唱《保卫黄河》，唱到“端起了土枪洋枪”时，忽然挣扎着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一个月后，老人走了。葬礼上，他的孙女把红马甲盖在骨灰盒上，说：“爷爷交代了，要穿着它走。”

此刻，歌声渐弱，最后一缕旋律像炊烟袅袅升起，消散在吴起七月的夜空里。人们却不散。他们三三两两围拢来，像围着一堆不肯熄灭的篝火。李宜果老师被几个老太太拉住，非要她再教一遍《我的祖国》的副歌；张红娟和薛彩虹头碰头研究下一场去哪唱；孩子们追着志愿者要小红星贴纸；康会长蹲在地上，帮一个老奶奶把掉落的党徽别好。远处，胜利山的轮廓在星光下起伏，像一位侧卧的巨人，正把吴起县城轻轻揽进怀里。

风又起了，带着荞麦花的香，也带着歌声的余韵。吴起广场的红旗还在飘，像一句没说出口的誓言——只要这面旗还在，只要这歌声还在，那些走远的岁月就永远不会走远。它们会在这片黄土地上，一代代传下去，像黄河的涛声，像山丹丹的花期，像吴起人骨子里滚烫的红色基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