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解放参军去的那一年,大牛从村口的老榕树上截下了一段榕的粗干,将它植种于自家的门口,说那是种下一个解放应征的纪念……才三年时间,新榕便一树葱茏,居然的,荫过了屋檐!</p><p class="ql-block"> 一定是喜事。树梢上的那一只扑腾的喜鹊,叫声叽喳……艾依依在门口一个瞭眼,便见闺女建设领着两个漂亮的小姐姐回了家来。</p><p class="ql-block"> 一进门,建设就嚷嚷开来:“妈妈,喜事呢,看我领了谁回来?”</p><p class="ql-block"> 妈妈一见,“哟,哟,哟,喜事呀,好俊的姑娘!”高兴得眼睛都咪成了一条线,她直搓着已经洗过了两遍的手,生怕手上哪儿肮脏了、粗糙了,“瞧她那小手儿嫩的!”忽然,她想起跟随大牛进山来的时候,自己也这般年纪,嫩嫩的小手儿,被野芒利茅割得鲜血淋漓……</p><p class="ql-block"> 还是秋吟嘴甜,很亲热,随着建设小妹的尾音,也叫了一声“妈妈!”胖胖的小脸蛋上,顿时漾起微微的红晕,“我叫秋吟……”妈妈一听,那一个高兴的样子呀,不知该说一些什么好了,“我是前辈子哪儿修来的福哟……天上掉下了一个女儿叫秋吟!”</p><p class="ql-block"> 站在一旁的梅颖,清瘦,有几分亭然,有几分羞涩,大概有一点内向,似乎欲言又止……建设赶忙介绍,“妈妈,还有梅颖呢!”</p><p class="ql-block"> 妈妈顿悟,道一声“怠慢了,瞧我老的!”一手秋吟,一手梅颖,“我叫艾依依!”她想起了在鲤城第一次与大牛见面时也是这样说话,脸上顿然有了一点点发烧的感觉,似乎稍纵即逝了,“还是叫我艾婶吧!”</p><p class="ql-block"> “妈妈!”秋吟一定从小嘴甜,所以很招人疼,瞧她说的,“都一家人了,还是叫妈妈吧!”瞅梅颖一眼。</p><p class="ql-block"> “不然……”梅颖若有所思,“我们还是叫您艾妈妈吧?”</p><p class="ql-block"> 一言为定,建设觉得妥。</p><p class="ql-block"> 秋吟、梅颖光荣“落户”。艾妈妈向她俩介绍一家子时,俨然不像一个农家妇女,言语诮皮,且又有一点自诩:“咱大牛一队之长,又是孩子他爸……”</p><p class="ql-block"> 她斜乜一眼坐在厅堂中间的那一位一家之主的大牛,“不过,在家里,孩子们都姓艾,我是户主!”卟哧一笑,“见笑啦!”</p><p class="ql-block"> 依序,她一一介绍:</p><p class="ql-block"> “艾解放!”大牛的左侧,空了一个位置,“我的大儿子,从军大东北……”言讫语毕,似乎又有一点意犹未尽。</p><p class="ql-block"> 像不像梁山排座次了!</p><p class="ql-block"> 艾妈妈,俨然水泊梁山之寨主,庄严宣告,文白相间的话语里,一定很有一点文字的滋养:“今天,咱艾家新增二席,位列土改、互助之后,继之者,乃秋吟、梅颖是也!”不言而喻,合作、公社随后,建设殿底。</p><p class="ql-block"> 建设小妹,拨弄着羊角小辫,“小公主”受委屈啦?忽然,她高兴得合不拢嘴来:“我小妹妹一个,乐享末位!”</p><p class="ql-block"> 艾妈妈一定主持过类似的什么家庭会议吧?她很亲切,又有几分谐趣,直说:“请秋吟致落户宣言!”出句奇崛。</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艾妈妈还有这么一手?</p><p class="ql-block"> 不过,在鲤一中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当过主持的秋吟,多少大场面她没有见过,不必口水润喉,便可以是一篇演说:“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我落户于岭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承蒙生产队长不弃,收我入户,不胜感激!”秋吟躬身,向艾妈妈致敬,说,“我从小没有母亲,当我一见到艾妈妈,浑身就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秋吟激动,有一点儿泪目了,“艾妈妈,您就是我的妈妈!”</p><p class="ql-block"> 大概梅颖内敛,似乎没有秋吟那么强烈的感情流露,虽然平铺直叙,但淡淡的谈吐之间,有着一种可资咀嚼的回味:“我爸妈是鲤城医院的大夫,他们一直教育我,说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要我像雷锋那样,从小学会感恩!”</p><p class="ql-block"> 轻轻一咳,脸颊有了一点嫩红,“刚刚建设妹妹悄悄告诉我,说解放大哥为保卫珍宝岛英勇负伤!”说到动情之处,她有一点哽咽了,“我崇拜英雄,今天,我能在英雄的家里落户,那是我莫大的光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