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呼和浩特,终究是我行程册上最后抵达的那座首府城市了。踏遍三十四枚星辰般的省区首府,只余下台湾、澳门二地尚未印上足迹。每座首府,都曾以各自不同的历史声响叩动我的心弦,如钟鼓楼上的铜铃,轻摇着迥异的音色。而呼和浩特,我最后抵达的这扇门,在推开的一刻,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风,既挟带着塞外的粗犷,又裹着中原的温煦——仿佛是草原与市井在风里互诉着千古的言语。</p> <p class="ql-block"> 内蒙古博物院巍然矗立,推开那扇厚重的门,便仿佛推开了时间的闸口。我缓步穿行于历史长廊,匈奴的金冠在幽光中如星子闪烁,鹰形金饰凝固着草原的雄风;元代的青花瓷温润如玉,含蓄的钴蓝里流淌着汉地的文脉。一件件器物沉默不语,却似有铮铮回响,在静默的展柜里对峙又交融。</p> <p class="ql-block"> 草原的奔放与中原的深沉在此处狭路相逢,千百年间,它们究竟是碰撞裂出火花,还是早已悄然融成了同一条血脉?我默立良久,只觉那无声的对话,远比史册上的文字更为深邃。</p> <p class="ql-block"> 午后暖阳斜照,我踱入大召寺。寺内殿堂深幽,几缕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如同金线,恰好织在殿中银佛的脚背上。佛像垂目静坐,无声而肃穆,古旧得仿佛已凝固了时间。那银佛端坐莲台,千年不惊。殿内幽暗,唯有高处的小窗筛下几束天光,斜斜落在佛的脚背上,金线一般织着尘埃。尘埃浮沉于光中,千年光阴仿佛具象成此般细微的浮游。</p> <p class="ql-block"> 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咚,其声清越,如冰泉滴落石上,一时荡开了时光的浓雾。铃声袅袅,似是自天外而来,又似自心底升起,在青空下悠悠飘散,荡涤着我的心尘。那声音穿过雕花的窗棂,又拂过斑驳的廊柱,似低语,又似叹息,轻轻摩挲着耳膜,仿佛在低诉这城市深处所埋藏的无尽故事。</p> <p class="ql-block"> 步出古寺,市声扑面而来。我站在街角回望,大召寺檐角的风铃,依旧在长空下清响;而博物院那扇厚重的大门,也仿佛在身后无声闭合。呼和浩特终究是我行程册上最后抵达的那座首府城市了。然而,当所有首府已然踏遍,我站在此处远望,竟发觉草原并非终点,反是起点——它正铺展于城门外,仿佛一条向远方无限延伸的青色绸带。</p> <p class="ql-block"> 原来走到所谓“尽头”,才真正明白,城市的心跳与草原的脉动,原本就应和着同一支古老的歌谣。博物馆的青铜沉雄,古寺的铜铃清越,草原的烈风与市井的炊烟,皆是这歌谣中跌宕的音符——它们被长风吟唱,在这塞上青城,亘古不息。</p> <p class="ql-block"> 作于2025年7月15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