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小院烟火

爱自驾的麓子

霍城的早晨是从马三元牛肉店开始的，享用过丰盛的早餐后，直奔小移子的小院子。

小移子的小院子在伊宁七十团四连，从去年开始就着手修缮、打理，房屋加院子约1.5亩，收拾起来颇不容易呢。

一经盛情相邀，我们便欣然赴约。院子不大，却处处是萌芽的生机：果树苗排成几行，虽然还在幼年，却都活泛泛地挺立着。小移子目光掠过那些幼枝，含笑描述着日后鸡鸣篱落、瓜果垂枝的田园图景——那分明是扎根于泥土的梦，正在悄然发芽。

小移子早早预订了半只羊，大家分头采买归来后，院中骤然喧闹起来。切肉、洗菜、备料，十四个人在屋子里穿梭，连空间都显得拥挤了。炉子锅子不够，小移子便急忙四处找同学借炉子、借锅、借烤炉、借炭，人声与器具碰撞声交织，竟显出几分热腾腾的忙乱。

厨房之内，女士们自成流水：摘菜、洗濯、传递，杯盘碗碟在她们手中流转，叮当作响，仿佛一支锅碗瓢盆的协奏曲。

院外则另是一番景象：刘老师和朱大哥捡枯树根当柴火，没有工具劈柴，就脚踩、手掰、砸地，一番较劲，粗壮的枯树枝终于屈服，成了柴火……

架炉子，生火，两个大火炉的火焰映亮了他们自豪的面庞。

羊肉炖上，香气扑鼻，哈喇子流了一地。

一串香喷喷的烤羊肉，背后是庖厨之道：切肉，尺寸肥瘦皆有法度；穿串，块数搭配亦自有章法。刀光游走，签尖翻飞，各自忙而有序，烟火人间便是这般滋味。

是时候看我家帅哥表演烤羊肉串了。肉串在他手中灵巧翻飞，盐、辣、孜然信手撒匀，火焰跃动，焦香四溢，还有疆味十足的吆喝声。偏生炉火慢热，油滴惹得青烟缭绕——倒成就了一番烤肉与烟火共舞的景致。

趁势烤热大馕，焦香酥脆。热腾腾的肉串往馕上一铺，油润相融，那卖相，那香气，直叫人挪不开眼。

朱大哥守护着炉火，不时添柴加火。

他们忙碌，我们等吃。

晚上八点，太阳还高高的，羊肉汤在锅中翻滚，炉火在院里闪烁，烤肉的香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凉拌黄瓜、皮辣红各色菜肴满满摆了一桌。小移子的两位同学也到了，皆是军人，爽朗笑声裹着豪气，为席间添了别样生气。众人围坐，杯盏交错，炉火映着笑语——小院这方寸之地第一次被如此喧闹的人间烟火熏暖、照亮，连阳光也显得格外明媚，夏风也仿佛温柔几分。

杯盏交错间，两位军人的歌声助兴正酣。待到小院男主上场，那劝酒功夫才叫绝活——依着辈分亲疏，“哥哥”“姐姐”“姐夫”“嫂子”……叫得滴水不漏。一番亲热称谓配上热络话语，直把席间酒兴撩拨得一峰更比一峰高！

第二日午间，昨日剩下的羊肉再次化作一大锅醇厚鲜美的汤饭。揪面片被投入滚烫的羊汤，热腾腾的蒸气里，昨日欢腾的余韵犹在舌尖缭绕。盛宴虽散，烟火之味却仿佛已渗入小院深处：锅灶犹温，炭火余烬中埋着未燃尽的热情；角落里的肉骨，似在无声预告着下一次围聚。

当老邓的炒烤肉和小高的过油肉端上桌时，赞叹声随之腾起，那香浓的滋味直撞进心坎里，是劳动后格外甘美的犒赏。

临行前，领队老陈还做做样子清理杂草，为这方天地拂去些许尘杂。

再见，小移子的小院子！再瞥一眼那些小树苗，在风里轻轻晃动着嫩叶。小院初次的烟火气，原来不止升腾于昨日灶膛与笑语之间——它更悄然沉淀入泥土，融进那些幼嫩根须对未来的渴望里了。人间烟火，终究是人与土地、与生活最热切的合谋。众人手中诞生的盛宴，以劳作的汗滴为香料，竟调和出如此浓烈的滋味：所谓烟火人间，不正是借由众人之手的揉捏与传递，才真正点燃了生活那口深灶吗？

小院此刻的宁静中，昨日鼎沸的人声与欢乐之音犹在耳畔回响。原来田园梦并非遗世独立，恰是借众人之手捧出的那份喧腾温热，才真正焐暖了泥土，催开了树苗——这升腾的烟火气，原是生活本身在土地深处迸裂出的第一声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