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音绕梁🎻🎸💃

陈惠琴

我是一个北方女子，从小生活在渤海边的津城，刚进入青春年代便转向大西北，一晃五十六年了。都说环境改变人，可在戏曲爱好上，家乡的评剧京剧西北人喜爱的秦腔丝毫撼动不了我。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线，旁人不可思议的我竟出奇地爱上了越剧，爱它的抑扬婉转的曲调，爱它缠绵铿锵的唱词，爱它优美如真的意境。唱片买了一摞，闲暇之余就听听，立时就心旷神怡陶冶情操。

屋里又寂静了，我放上了越剧唱片，悠扬婉转的曲调飘来，先是隐约的继而分明，我听的那么心情舒畅，好像置身于江南水乡，那唱腔就像从水波上滑过，带着几分湿意几分缠绵。湖上的薄雾尚未散尽，那婀娜多姿的身影自雾中浮现，水袖一甩便甩出一段故事。才子佳人的娓娓动听的倾诉，缠绵谈吐浮现在我脑海中……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了进来，与唱片里流淌的水磨调缠缠绵绵地搅在一起。那唱腔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转折处尤其妙绝，又像刺破云宵，又像沉入水底，听得人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竟不知身在何处了。案头那盏青瓷茶杯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恍惚间竟像是戏文里小姐递到书生手中的那一杯，连茶烟都带着三分羞涩！

忽然听到"梁兄啊"三个字拖得绵长，尾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柔情，眼前便浮出草桥结拜的画面——青石板路沾着晨露，祝英台的折扇轻点着梁山伯的衣袖，两个身影在柳荫里慢慢走远，衣角扫过路边带露的野花。

　　唱到动情处，弦乐陡然转急，那调子像是秦淮河上的画舫摇过石桥，又像是苏绣上的丝线绕着指尖。我伸手去摸桌上的檀香扇，扇面上的断桥残雪竟似活了过来，白娘子的水袖在眼前轻轻一拂，满室都飘起江南的烟雨。

唱片转得慢了，最后一个音符拖着余韵落进茶盏里，漾起一圈浅浅的涟漪。窗外的蝉鸣不知停了多久，只余下满室的清辉，和心头挥之不去的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水袖垂垂未肯休，湖光低处有温柔。

千年越女眸中雨，湿透江南十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