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漫过窗前

窗前听雨

雨先是悄悄来的。

我坐在飘窗前看书，一抬头，望见小公园里的地湿了。合上书，探头往楼下望，行人还在慢悠悠的溜达，东头闲置的车库门口，一群大爷还在下棋。

依旧闷热，没有一丝风，天空灰云飘渺，像是宣纸上晕开的淡墨，渐渐向更远处洇染。

转身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刚走过来，就听见雨声来了，由小而密渐大而急，几十秒的功夫，大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而降。无数雨滴你拥我挤，如同一群迫不及待奔赴人间的精灵。孩子们叽哩哇啦叫着往楼里跑，电动车急促的鸣着笛赶路。轰隆隆的雷声闷吼着由远而近，聒噪的鸣蝉瞬时噤了声，天地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焦躁的夏日难得有了片刻的留白。

坐在窗前，看雨哗哗的冲刷着玻璃，如鞭笞，如鼓击，如涓涓溪流，如热泪纵横。天空黑云翻墨，地上白雨跳珠。窗外的世界变得朦胧而迷离。楼房的轮廓在雨中若隐若现，寂静而敞亮的世界，只剩下浩荡的雨声。

大雨是云朵写给夏日的情诗。真诚热烈，酣畅淋漓。喜欢这样的雨。这一刻，仿佛淤积在心中的那些不如意找到了倾泻的出口，情绪被洗礼的通透明亮。一时竟涌起去雨中奔跑呼喊的冲动。

终是没敢跑出去，在这人多嘴杂的凡尘里，率性和真我拗不过脸面和矜持。

还是做无忧无虑的孩子好啊！

小时候最盼下雨。

雨天妈妈就不用下地劳作了。她会拿出针线笸箩，坐在炕上哧哧的纳鞋底，亦或拿出一块压箱底的花布，坐在缝纫机前，给我们做漂亮的布衫。那布衫的领子和袖口上，会镶嵌上白色的镂空花边。衣前襟上的纽扣，是牙白色，闪着柔和的光。若是普通的黑扣子，妈妈会用下脚料给它们做个漂亮的外衣包上，和衣服浑然一体，又和谐又好看。

雨越下越大，妈妈停下手里的活，从厨房里拿出盆子，水桶放到房檐下接水。那时候村里还没通自来水，生活用水要到很远的机井上去拉，所以家家户户都很节约用水。房檐下接的水可以用来洗洗涮涮，能省下很多机井水。

水从高处滴到盆里桶里，叮咚作响，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雨瓢泼似的下，盆里桶里不一会儿就接满了，妈妈把水倒到东墙下的水缸里，折返身放上桶继续接。哗哗的大雨里，妈妈卷起裤腿，身披一个化肥袋子折成的雨披，一趟趟往返在水盆和水缸之间。

少年听雨歌楼上，不知人世多艰辛。

不谙世事的我们三姐妹搬着小板凳挤在堂屋门前看下雨，看妈妈在雨里穿梭，还觉得很好玩，甚至很羡慕，叽叽喳喳的争着告诉妈妈哪个盆接满了。不时把小手伸到门外，让凉丝丝的雨划过指尖，妈妈笑眯眯的嗔告我们不许往外探头。

院子里成了一片汪洋。天地间被一张白茫茫的雨幕罩住。屋檐下的雨水汇成了汹涌的瀑布，顺着台阶奔腾而下，在地面上砸出一片片喧嚣的水花。院子里的水已没过了脚踝，汇成一条条蜿蜒的溪流，顺着阳沟哗哗的流向大门外……

雨停的那一刻，世界像是突然屏住了呼吸。

云层慢慢散开，漏出一片灰蓝的天。时不时有水滴从檐边坠下来，“啪嗒”一声砸在积水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树上的蝉喑哑着嗓子唱起来，麻雀蹦跳着在电线上啁啾，鸡嘎嘎嘎的叫着从窝里溜达出来，几只蜻蜓低低地贴着水面盘旋，胡同里又响起了说话声。

空气里满是湿土和草木的清甜味。树叶像被洗过的翡翠，透着亮闪闪的清润。菜畦里各种果蔬喝饱了水，个个精神抖擞，藤叶间滚落着晶莹的水珠。

我们迫不及待的去院子里趟水玩，水花飞溅，笑声透亮，快乐溢满了恬静的农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