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田野里的一缕回望

董立荣

旅行会带来一场改变；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

5号下午，当我步入戴高乐机场时，一股无名的情感涌上心头。总是在问自己，我会再来吗？我坚定的回答了自己，我一定会再访法国，去农村看看那里的农民是怎样生活的。这无不说明此次旅行的所见所闻对我产生的震撼和热爱！

我是2025年7月2号下午离开瑞士因特拉肯小镇的，不多时大巴车就行驶在法国的高速公路上了。

此次欧洲之行，给我们开车的大巴司机是个希腊人，高高的个子，一路下来，他勤劳负责的精神，给大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听说他出国开车，是因为国家曾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财政处于破产的境地，政府多方调控才有了一些改善，但经济复苏还是遥遥无期。得知这个现状，所有的游客都在设法帮助他。他车上装载的矿泉水1欧元一瓶，我，包括大家，为了他的自尊心，都是偷偷的多给他往盒子里放钱。看看吧，这就是“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的真谛所在。

大巴进入法国了，广袤的田野里一片丰收的景象。感慨于此情此景，下面我就把法国的农村、农业、农民等写在这里。顺便也将我记忆中的家乡片段出现一下，以此烘托一下文章的气氛。有不妥之处请批评指正。

一、走在法国广袤的土地上

进入法国高速路一个服务区，导游告诉大家，司机的规定休息时间到了，要在这里停留40分钟。服务区建设在一个风光秀丽的半山坡，鲜花、溪流、搭配着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美景吸引着大家。放眼望去，绿里透黄的大地像被上帝吻过的调色板，金色麦茬漫到天边，苹果树举着满枝的酒红、葡萄似珍珠串成了瀑布，远处的农庄如卡通画，乡间教堂直插蓝天，炊烟袅袅地缠上云絮。这里的每一寸泥土与阳光相拥，连空气里都飘着醉人的絮语，走几步就想躺下来，让麦穗当枕头，让溪流唱情歌，做个被浪漫喂饱的梦。

法国人区别其他国家有养马的传统，只见三三两两的大马、小马在隔离带外面溜达。法国农村家家户户都有马棚，这是城市做不到的。他们对马非常爱护，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照顾马匹。

法国是欧洲第一农业大国，也是全球主要的农产品、食品出口国。

以家庭农场为主，规模小但效率高，属于中型农场模式，农民平均占有土地达到10公顷以上。通常由夫妻二人负责生产经营活动，并雇佣季节性工人协助。

法国食品工业举世闻名，实现了农工商一条龙、产供销一体化经营。此外，还推动三产融合，农场除生产农产品外，还作为城市景观、休闲场所或教育基地，发展农业体验旅游等。

法国政府对农业支持力度大，提供高额农业补贴和贷款优惠，建立了完善的农业保险制度，为农民提供风险保障，同时重视农业教育和科研，设立专门科研机构，建立完善农业教育体系，促进农业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

到了巴黎后，我与巴黎工商学院的一位老师交谈中，询问了法国的农业问题，他说从1789年法国大革命后，三农政策就固定下来了，几百年来虽然有些修改，但是核心大政不变。我虽然没有机会进入法国农家去参观，但我想象到他们的农村，城里有的他们都有，有些地方超过城市。这是我曾参观德国农村得出的结论。

二、回望中国广袤的土地上

感慨于法国广袤的田野、丰收的景象，回顾一下我的家乡从1958年实行的人民公社到1983年结束，整整25年，真是不堪回首。

理想化的人民公社运动，乡镇变成公社，村庄成为大队，盲目追求“一大二公”，农民劳动积极性断崖式的下降。抽调劳动力大炼钢铁，导致粮食烂在地里。60年代初那场触目惊心的大饥荒，除了自然灾害外，这也是原因之一。

1、赶超英国

那时村里喧嚣着幻想中的赶超英国，引得孩童们追着炊烟举着小旗向大不列颠奔跑。可不过数月，村中的炼钢炉歪倒了、大锅饭淡成了风中一丝苦涩的叹息。老人们蹲在墙角，咀嚼着掺了秕糠的窝头，唉声叹气里，有对旧时自留地里大个红薯的怀念，又有今日吃糠咽菜的惧怕。

小时候村里有个烧茶炉的，家中来个客人有个急事什么的，能喝上壶热水。后来割资本主义尾巴，茶炉砸了，从此偌大的一个村庄连一壶热水都没有了，男女老少喝凉水，导致流行病时有发生，老百姓体质每况愈下，没有管的。

2、贼喊捉贼

那时村庄总是锣鼓喧天，热闹了孩子恍惚了社员，日子在口号与运动中翻页，革命的火苗舔舐着每一寸土地，却灼伤了百姓的心。

纸糊的喇叭头子，是清晨的哀嚎，老人们说，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割裂了千百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物钟。出工后，男男女女聚集在田间地头打情骂俏磨洋工。

地瓜在集体劳作中愈发瘦小，麦粒在统一的步调里悄然干瘪。工分本上墨迹斑驳，记录着虚假的勤勉，而坛坛罐罐越来越凹悬了。

村庄的夜晚狗吠人喊，东邻偷了，西舍门撬了，月光下贼喊捉贼，一个村子从天黑到天明不是偷就是盗一夜不得安生。有人被抓住，戴上大纸帽子游街示众。

称为半边天的妇女们把睡觉的孩子拴在窗棂子上，也得出工，不知孩子为挣脱这根绳索折腾了几个钟点，见到妈妈时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而后只要看见绳子就怕得躲开。

多少孩子因为缺乏营养得了“脾”子病，民间说买点猪肉煮煮，用肉汤洗洗身体，把这点肉吃了就好了。可是卖肉的钱哪里来呢？

3、渡槽哀嚎

那时人们的大脑混沌了，不敢有自己的思考，以经70年代了，我的家乡不知道又在学谁，高架起了渡槽，水源哪里来没有人交代，到现在这些渡槽歪斜在半空中，似乎在唉叹着那个时代的荒唐。

在公社的广播喇叭里，浮夸的数字成千上万。贡口村亩产1万斤，公社扎起台子开现场会，参会大小干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扑哧一笑散会了。就这么傻折腾着，当自然灾害稍微撕开土地的伤口，公社的脆弱便如一张薄纸，在风雨中洇成虚幻。

4、天上布满星

那时人人会唱“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是伸”，这还不过瘾，中间穿插上一些批斗会，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运动的浪潮冲刷着每一寸土地，越冲越吃不上饭，老人们常调侃的说，那年月连风都带着歉收的味道，连雨都浇不活干涸的希望。那些苦难的日子如一道永不愈合的顽疾，是如何刮痛了一个民族的心，有目共睹。谁要说个不字就被打倒，且打翻在地再踏上千万只脚。不知这些词是哪里来的。

5、总是吃不饱肚子

那时是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霜降后，一年的收成算是结束了。生产队的会计集合到大队部进行全年结算，好年头一天的工分值就几毛钱。

我记得1970年，一个工日值是6毛钱，算是好年头了。可以这样计算，就是一年360天没年没节的出工只能种216元钱，年头不好，结算下来往生产队里交钱的比比比皆是。如此的滑稽真是啼笑皆非。

6、可怜的妹妹不识字

那时最痛心的是农村女孩的教育问题，表面上看是封建残余重男轻女，其实是集体劳动的需求形成畸形，女孩被视为家庭劳动力要去挣工分，不的话就要饿肚子，而挤压了上学的可能。

公社时期教育投入极度有限，学费虽低，但红领巾一毛五分钱的开支仍成为不可承受之重。今天当我看到不识字的妹妹们呆滞的眼里没有任何光亮，说句话不知头尾的时候，我心里难受的叩问苍天，这个损失谁来承担。

7、春天的故事

四十年过去，公社的牌匾做了门板，发展才是硬道理深入人心，春天的故事响彻天际，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早成过去，开着汽车下田地成为常态。以前是越穷越好，今天是攀着比着向“贵族”看齐。试看今日新农村，炊烟袅袅一派祥和的新气象。

三、尾声

大巴一路前行，西天的火烧云从炽烈的火红渐变成几分朦胧的玫瑰。就在这片烂漫里，埃菲尔铁塔若隐若现，仿佛在与天边最绚烂的那一抹亮色相接，司机用蹩脚的中文说“巴黎到了”……

董立荣

2025年7月6号

写于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

修改于青岛黄岛东方金石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