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奔走

長空

　　入夏之后，雨就成了常客。有时，噼里啪啦的急雨，一下就是一整夜，让人心里发慌，想做点什么，却又束手无策。

南方的雨，本就寻常。或许隔三岔五便来造访，甚至十里之内，一边是朗朗晴天，一边已是雨丝纷飞。冬春时节多是绵绵细雨，像扯不断的银丝，悄悄濡湿屋檐与草木；到了夏天，却常是阵雨或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去得也干脆利落。有人爱这雨的缠绵或酣畅，有人嫌它湿了鞋袜、乱了行程。于我而言，雨里藏着太多细碎的记忆，沉甸甸的，挥之不去。

在我的家乡，人们不说“下雨”，而说“落雨”，带着点方言的温软。童年时，家里没几把像样的伞，常用的避雨物件是竹编的斗笠、棕毛缝的雨衣，或是一块粗厚的胶布。它们模样朴素，却简单实用，能把一身干爽妥帖地护在里头。记得，有一回放牛，突然遇上瓢泼大雨，没带雨具也没来得及躲避，被淋成了落汤鸡。回家后挨了父亲一顿狠揍，他喘着气说：“落雨天没带伞，不会跑快点吗？” 这话像颗钉子扎进我心里。这些年我竟真的一直在“跑”，哪怕满身汗雨，也不敢有片刻停歇。

小时候，落雨天总爱坐在屋檐下。看眼前雨水顺着瓦沟汇成细流，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看远处的田埂、树林浸在白茫茫的雨雾里，像幅晕开了的水墨画，满是雨天独有的静谧。也爱赖在床上，听雨点敲打着屋顶的瓦片，时而急促如打鼓，时而轻柔似私语，闭着眼静静地听，竟像一首专属的催眠曲，让人心里倍感轻松。

其实，在雨中奔走也未必是苦事。上高一时，我逃课跟着同学去看电影、打桌球，结果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找我谈话时，那失望又痛心的眼神，让我愧疚万分，头都抬不起来。中午放学，外面正下着大雨，我没找伞，也没等雨停，就径直冲进了雨里。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身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下淌。街旁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却毫不在意，因为只有我知道，这雨是在抚慰我忏悔的心，它冲刷着我的浮躁，也浇醒了我的浑噩。被大雨淋洗后，我心里的阴霾散了，又重拾信心，把成绩拉回了正轨。

时至今日，落雨天，我仍不大喜欢打伞，雨水落在脸上、手臂上，那冰凉凉的触感，清爽又亲切，这雨的抚摩，比任何安慰都来得贴心。静静在雨中行走，在雨中默默沉思那些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经历，浮躁也好，伤感也罢，此时仿佛都定格在这个时空。就这样，恬静，唯美，却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