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里那些人和事——学生时代

李平安

<p class="ql-block">一、家在西李村</p><p class="ql-block"> 老家是祖父扎根的地方,也是父亲降生的所在,是我记忆里最实在的坐标。我也生在这里。若从大往小聚焦,便是渭南县白杨公社盈田大队第九生产队。“九队”在渭南地名志上叫西李村了。按如今城市规划的网格来说,它的具体位置,就是离渭清路与东风街十字最近的那个村落。</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叫西李村?可能是东边的村子也有姓李的。西李村姓氏很纯洁,都姓李,一个大家族。后来村里也有姓张的、姓肖的,那都是修建沋河水库时,迁来的移民。老家的庄基,精确些说,在渭清路以东250米、东风街以北50米处。是当时村里唯一一座东西走向的宅院。在一片南北朝向的农舍中,总显得有些特别。</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觉得,盈田大队的位置非常优越。它是白杨乡最东边的村落。土地平整肥沃,离当年的县城不过三四公里路。现在,盈田村的范围应当是,东至西二路、西至高新东路、南至西潼路、北至乐天大街——早已成了渭南临渭区最热闹繁华的地界,西李村便是盈田大队最西边的自然村。</p> <p class="ql-block">二、家族脉络: </p><p class="ql-block"> 家族人脉,得从高祖父,也就是爷爷的爷爷李仲明说起。他和妻子米氏生育两个儿子,老大叫李生德,也就是我的曾祖父,他与妻子周氏育有七个儿子,分别为:李呈云、李启云、李祥云、李相云、李来云、李志云、李兴云。据说爷爷姊妹里也有姐或妹,大概是未成人就夭折了,少有耳闻。老二叫李生春,妻子姓氏不详。育有李瀚云、李端云两个儿子。家族以年龄排序时,也把他两排在爷爷那辈的老二和老七位置上,这样爷爷就有九弟兄之说。爷爷李相云在兄弟九个里排行老五,村里我的同辈喊他“五爷”。李家祖上据传是做盐生意的,有个响当当的商号叫“鼎生玉”。解放后,家族分了家,九个弟兄便成了九户人家。我们家现在住的地方,正是当年大家庭时大车店的位置。大爷李呈云曾给我念叨过,要是当年不分家,家里成分少说也是“富农”。</p><p class="ql-block"> 爷爷和奶奶膝下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姑妈李竹笋,二姑李竹节,一个儿子李英三,便是我的父亲。父亲母亲一共生了我们五个孩子:两个哥哥李西安、李长安,他俩是双胞胎,妹妹李美丽排行老四,弟弟李秦安排行老五,而我,就是夹在中间那个最不惹眼的。</p> <p class="ql-block">三、童年那些事</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于一九五九年九月初一(阳历的10月2日,国庆十周年的第二天),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的开始。那时是“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加上全国大旱,粮食欠收,有点像民国十八年“遭年馑”的景象。大人们个个食不果腹、面黄肌瘦。或许是母亲本就缺营养、又没有足够的奶水,我又偏偏不喝羊奶,生来便瘦小孱弱。更糟的是,出生时我脐带没处理好,常年流脓,衣服被浸染,硬得像块牛皮。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七岁做了手术才彻底治好。母亲后来总念叨,是那几年把我“喂淀了”,才落得身材矮小,体格单薄,力气不足。</p><p class="ql-block"> 少年时代,生活像块沉甸甸的画布,一半是农活的底色,一半是玩耍的亮色。父亲在县城公安局工作,家里的活计自然落在母亲和我们这些孩子身上:割草、放羊、喂猪是日常;割麦、开玉米杆、拔棉花杆这些重活,我们个个都领教过。但玩耍终究是童年最鲜活的记忆。有阵子痴迷弹球,没钱买玻璃的,就把柏油加热揉成团当弹球,天天跟发小们趴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谁知一天晚上,衣兜里的柏油弹球滚到热炕上,经过一夜的融化,把炕单和被子染得一片漆黑。母亲见状勃然大怒,一顿痛打后,我吓得躲进刚开花的油菜地里,一天没敢回家。奶奶心疼得直抹泪,悄悄给我送饭,还反复叮嘱“藏好别出声”。如今想来是桩小事,可在物资匮乏的六十年代,一块被单、一截被里都是稀罕物,那无疑是件让大人难以原谅的糗事。</p><p class="ql-block"> 少年时的莽撞,总伴着与危险的擦肩。记忆里最清晰的有四件事:</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是跟同村肖万仓钩槐花,他手里的铲子没握紧,直直掉在我头上。当时血流不止,我当场昏迷。两家大人慌忙把我送进诊疗所,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记着,我躺了很久才醒。万仓也怕挨父亲的打,躲了好几天没敢回家。他母亲只好寸步不离守着我,一边给家人赔不是,一边帮我搓洗带血的衣服。那情景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 第二回是某年的夏天,酷热难当,水渠成了天然消夏的泳池。有回跟着大孩子往跌水(水渠落差处用石头修的“小瀑布”,底下是沉淀池)里跳,谁知跳下去就卷进漩涡,怎么游,也游不出来。危急关头,薛峰村一位大哥跳水中,把我救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第三回是在玉米地割猪草,没留神,掉进个墓坑。当时眼前一黑,以为要完了,下意识地触底站立,原来是虚土,蹬着坑壁竟爬了上来。</p><p class="ql-block"> 第四回是给生产队换豆种时,自行车闸失灵,差点撞上拖挂车上,我记得差之毫厘,真是命悬一线。</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大人们为生计奔波,顾不上细管孩子,我们都是“半野着”长大的。只是如今才懂,能避开危险之地,才是聪明机灵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四、小学时光</p><p class="ql-block"> 1967年,我8岁,可以上小学了,校名叫“杜化寺小学”。学校坐落在一处寺庙遗址上,四五亩地大小的院子,处处透着旧时光的痕迹。后墙紧挨着铁路,那铁轨成了我们课间的“快乐园”——常偷偷拿根豌豆丝(粗的铁丝)放在铁轨上,等火车驶过,就压成了一把弯弯的“小刀”,攥在手里能乐半天。只是有回听说,王真村的一个孩子往铁轨上摆石头,竟让火车脱轨了,警察还进行了调查,吓得我们好些日子不敢再靠近。</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个年代,上学没有功课压力。我记着语文课本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第二课“共产党万岁”,当然还要同时学拼音。学校</span>师资配备也很弱,只有三位民办老师。校长的名字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李翠英、冯建国两位老师的模样。教室也很简陋,窗户没有玻璃,只用纸糊着挡风,一到冬天就格外难熬。入冬前,老师会动员我们从家里带麦秆,大家七手八脚织成草帘,挂在窗上挡风寒。可北风还是能顺着缝隙往里钻。天特别冷的时候,每堂课上到一半,老师就会喊一声“跺脚喽”,全班同学便一起使劲跺着脚,跺得浑身发热,发麻的脚才算有了点知觉。</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冬天格外地冷,手脚长冻疮的孩子比比皆是,红肿、开裂是常事。我年年冻手,手背肿的跟鳖盖似的,痒起来抓得皮破血流也忍不住。</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学校,窗明几净,暖气充足,真是天上地下,恍如两个世界。</p> <p class="ql-block">五、村里的学堂</p><p class="ql-block"> 1970年,我升入小学四年级,转学到了杜桥小学。这所学校的前身是盈田大地主李福初创建的私塾,校舍布局规整对称,东西走向的两列共有六个教室,中间一条主干道直通校办。校办的南北两翼是教师办公室,后边便是操场,相比其他乡村小学,显得洋气许多。</p><p class="ql-block"> 学校的师资力量也较为雄厚,有王宏山、邱秋月、李培山、肖自敬、王志忠、李碧娥、曹树经等一波资深教师 ,他们大多是本村人,资历深厚,在语文、数学、物理、地理、音乐、历史等课目方面各有所长,教学经验也比较丰富。然而,当时正逢“文革”,这场动荡给学校秩序带来了极大的干扰与冲击。老师们教学的热情被消磨,学生们也难以沉下心来读书。课堂上,老师只是机械地授课,学生们则心不在焉,学校失去了应有的活力。如今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令人惋惜的蹉跎岁月,本应在知识海洋里尽情遨游的我们,却在混乱中虚度了许多宝贵的时光 。但是这段经历也成为我人生中独特的记忆,让我更加珍惜后来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p> <p class="ql-block">六、村里来了解放军 </p><p class="ql-block"> 在我11岁左右,也就是大约1969 - 1970年的时候,兰州军区一个后勤营来到了我们村,油毡搭建的营房,据说是个中转油库。</p><p class="ql-block"> 这些解放军战士的生活简单而规律,吃饭时没有座椅,一个班为一组,大家都蹲着吃。白天,他们或是刻苦训练,或是认真看管营区;夜晚,便挑灯学习毛主席著作,他们还把黑板报办得有声有色,引来不少人驻足浏览。</p><p class="ql-block"> 那批兵是山东籍的。现在我依然还能记起几位的姓名:张崇礼、张振富、雷根水几位战士,我印象尤为深刻。</p><p class="ql-block"> 他们与村里的乡亲们相处得极为融洽,时常帮我家挑水、清理猪圈。周日,还会借用我家厨具一起包饺子,欢声笑语回荡在农家小院。对我来说,那段时光更是充满了惊喜与欢乐。偶尔放学,我竟能有幸坐上军车,而且还是在驾驶室里,这可把其他同学羡慕坏了,那一串羡慕的目光至今仍刻在我的脑海里。我还经常缠着他们索要毛主席纪念章,他们也总是笑着满足我。不仅如此,他们还教我军事动作,一招一式都耐心指导。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一颗当兵的梦想种子,在我心底悄然种下 ,那身英姿飒爽的军装、整齐有力的步伐、坚毅果敢的神情,都成了我心中最向往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七、学校里宣传队</p><p class="ql-block"> 转入杜桥小学后,我有幸被选进了学校宣传队。那会儿能进宣传队,可不是件容易事——得活泼机灵有表演天赋,得胆大不怯场,长相也得周正些。我占了两样:普通话还算标准,又爱哼歌,所以节目多半围着说唱打转,跟同学合说过相声,也独自亮过嗓子。但我有个明摆着的短板:协调性差,跳起舞来总显得笨手笨脚,得老师手把手多教好几遍,才能勉强跟上节奏登台。现在回想,那会儿还是胆小,放不开手脚。在宣传队的那个阶段,正是文革闹得火热的时候,学校会经常去别的小学交流演出,白杨小学、新寺小学都去过。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坐火车去辛寺小学那次,我和同学平乐搭档说相声,正说到半截,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忘词了!偏偏这时,一列火车从学校旁轰隆隆驶过,震耳的声响刚好把我的卡壳盖了过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侥幸,要是被人听出破绽,少不了要挨老师批评。</p><p class="ql-block"> 说实在的,那时我们学校条件确实好,离县城很近,宣传队的孩子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透着点洋气;其他学校离城区远,孩子们看着总觉得有些土气。这份无形中的对比,让我们这些宣传队的小家伙们,心里总揣着股说不出的自豪,走到哪儿都透着股自信劲儿。</p> <p class="ql-block">八、也曾偷桃摸瓜</p><p class="ql-block"> 上小学那会儿,我算不上调皮捣蛋的孩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刨红苕、拔萝卜、偷西瓜,这些"坏事"都干过。印象最深的是有回跟平乐路过邻村的小桃园,俩人头一热就起了“贼心”。我们猫着腰钻进旁边的玉米地,借着青纱帐掩护摸到桃树下。他爬树摘,我在底下接,可摘了一捧才发现没处装——总不能用手捧着招摇过市吧?急中生智,我把背心下摆使劲扎进裤腰里,做成个"布兜",几十颗毛茸茸的桃子全塞了进去。那会儿光顾着高兴,一路小跑回家,刚把桃子倒出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后背、肚子上痒得钻心,一挠就起一片红点子,密密麻麻的。对着镜子一看才明白,全是毛桃上的细毛惹的祸。那过敏一般的痒劲折腾了我好几天,算是实打实尝到了"干坏事"的滋味——有些代价,藏在甜滋滋的诱惑背后。</p> <p class="ql-block">九、高中的老师们</p><p class="ql-block"> 1974年至1977年元月,我读高中,彼时正处于“文革”后期,整个社会环境都带着那个特殊时代的烙印,学校的氛围也不例外。学校对学生的管理极为宽松,老师因为害怕被批斗,不敢管学生。学生们要是想听课,就安静坐在教室里;要是不想听,也能在教室外边溜达,相当松散与自由。老师授课也不局限于课本,教学内容和方式较为随意。</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班主任是陈宗玉老师,他负责教授我们同级好几个班的英语。可惜的是,课程只开展了不到十节课就戛然而止,至于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在那个年代,学习英语也可能被无端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吧。在那为数不多的英语课里,陈老师认真负责,发音标准,讲解细致,本以为能在他的教导下好好学一门外语,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后续。陈老师平日里主要负责维持班里的秩序,除此之外,也没有过多干涉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虽然联系一直没断,但想起那段英语学习的遗憾经历,还是觉得很可惜。后来听说他的女儿和儿子继承他的专长,凭借出色的英语能力开启了不错的职业生涯,这让我们这些学生倍感遗憾,要是当年能多上些英语课,说不定在后来的日子里能派上用场。</p><p class="ql-block"> 语文老师魏农初上课十分有趣,他常常讲《西游记》的故事,那生动的讲述仿佛带着我们走进了那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在那个学习氛围并不浓厚的时期,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吸引同学们的注意力,让大家愿意坐在教室里听讲。他通过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不仅让我们对语文产生了兴趣,还潜移默化地传授了许多文学知识和人生道理。</p><p class="ql-block"> 数学老师肖世敬,我对他的印象颇为复杂。当时我的数学基础较差,上课听不懂就容易走神。有一次,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责我给父母丢人,这话让我颇为恼火,年少气盛的我当场就顶撞了他,直言是因为他讲得不好我才不爱听。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自己数学太差,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当时的我实在是有些冲动,没有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p><p class="ql-block"> 而物理老师夏妙芳,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我的物理成绩同样不理想,但她从来没有批评过我,反而总是耐心地帮助我。她会把我叫到办公室,专门辅导我做作业,一步一步地讲解题目,直到我完全理解。她的耐心和关怀让我十分感动,在我心里,她就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师,也正是因为她的良苦用心,我在物理学习上还有一些收获。</p><p class="ql-block"> 化学老师田小兵,有着浓重的河南腔,讲课时总是提不起精神,大部分同学都不太爱听他的课,更谈不上有什么收获。我们毕业许多年,老师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一直没有离开杜桥中学,后来他还当上了杜桥中学的校长,不过临近退休的时候因建房问题犯了点小错误,名声也就没能好起来。尽管对他的教学方式不太认可,但毕竟也是曾经教导过我的老师,还是希望他的晚年生活能够安稳幸福。</p><p class="ql-block"> 十年“文革”,真是毁人不倦,不怨老师,也难怪学生,是当时的政治环境造成的,我们只是被那种纷乱秩序裹挟的一代人。</p> <p class="ql-block">十、挣工分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上高中那年我十五岁,这年龄在当时是“成人”的标志,因为到了十五岁,就能在生产队干农活,也就是能挣工分了。所以,这对我们家来说是桩实实在在的好事。那时家里孩子多,劳动力少,但分粮食、<span style="font-size:18px;">分棉花、</span>分油、分菜等等,总是欠着生产队的账。那时,分东西多是按人头来,不管能不能劳动,先顾着基本生计,可这样一来,像我们这样孩子多又小的家庭,欠的账就格外多。能上工挣分,不光能帮大人分担,还能慢慢补上家里的亏空,心里是真高兴。</p><p class="ql-block"> 队长卢战民总照顾我年纪小,派的都是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比如背着药桶给棉花喷药防虫,跟着大人去地里浇庄稼,或是在果园、田埂上看护庄稼。他待我格外信任,甚至让我跟着长辈去街上卖菜,说白了,就是把队里的钱袋子交到了我手上。我们村种的蔬菜品种多,菠菜、芹菜,南瓜、笋瓜、冬瓜等等。自己消费不完,就装满满一架子车拉到街上去卖。那会儿一整车菜也就卖五六块钱,我偶尔会做主,花七八毛钱买一封果子(点心),再点壶茶,犒劳一下和我一起卖菜的长者。那年月,生产队就靠卖余粮,卖蔬菜,积累点儿钱到年底给社员分红。所以每次把零碎的钱交到队里时,心里总有点小小的踏实。</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这份踏实让人放心,不管晴天下雨,队长总愿意把活派给我。有一年,我挣的工分在全队排了第一,现在想起来,那都是实打实跟着太阳起落干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成年后,虽然一直在外面工作,可是对农村的了解,对农民的理解,最后都变成了难以释怀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十一、双王学画</p><p class="ql-block"> 双王学画那段经历,在我记忆里总带着点特别的光彩。</p><p class="ql-block"> 1977年1月至1978年12月,也就是高中毕业到当兵前的近两年里,我多半时间在生产队跟农活打交道,与“土”为伍是常态。偏巧那年,文化馆在双王公社办了个美术班,前后约一个月,授课的有苏振民、高金发、王呈宇几位老师,还有我的叔叔李振斌。母亲跟队长卢战民提议,让我去学画,说回来能给队里出黑板报,队长一口就答应了。就这么着,我第一次正经接触了美术教育。</p><p class="ql-block"> 班上三十多号人,大多比我年长,好些有扎实基础,还有几位下乡知青,数我是纯粹的初学者。记得有位学员已经能搞创作,画的《华主席和我们心连心》形神兼备,看得我打心眼儿里佩服,那画面至今印象深刻。</p><p class="ql-block"> 虽说起步晚,但那段学习真没白搭。我不光摸出点绘画门道,还学了美术字,后来到部队出版报,这些本事全派上了用场。更让难以忘怀的是,学画期间,生产队还给我记工分——这份体谅,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暖心,总想着要感谢卢战民队长。</p><p class="ql-block"> 练字的事也得提提。门宗的哥哥李自平对我影响不小,那会儿我们练字全凭“土办法”:从电池里剥出碳心,蹲在地上写,不用纸墨,不花一分钱,倒也练得有模有样。这段日子,就像给我打开了扇小窗,让我在田埂之外,摸到了点笔墨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十二、小时候那些爱好</p><p class="ql-block"> 在农村度过的十九年时光,是我人生中无比珍贵的财富。那时,大部分时间虽在学校,然而课外生活同样丰富多彩,那些兴趣爱好,如同点点繁星,照亮了我的童年与少年时代。</p><p class="ql-block"> 我自幼便对书籍有着浓厚的兴趣。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毛主席语录》是必读之书,除此之外,我还热衷于阅读各类书籍。书摊是我常去的地方,在那里,一本本小人书开启了我奇幻的想象世界,样板戏的剧本让我领略到艺术的独特魅力,曲艺作品则为我带来无尽欢乐。小学时,我就拿出自己积攒许久的零花钱,订阅了《延河》文学月刊和《大众电影》月刊。每个月盼着新刊到来的日子,满心都是期待,一拿到手,便迫不及待地沉浸在文字与影像的世界里,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p><p class="ql-block"> 对音乐的热爱,也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抹亮色。十二三岁时,我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买了一架小型弹拨乐器:凤凰琴,自此开启了我的音乐之旅。后来,我又自学了笛子和二胡,虽然乐器没学出啥名堂,但熟悉了简谱,一般歌曲,不用他人教,看着简谱就能学唱。最难忘的,是和光荣一起学唱京剧的场景。那时,家里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隔三差五,我们就聚在一起,守着这个小小的“匣子”,跟着里面的唱腔有模有样地学起来。《杜鹃山》《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经典京剧,成了我们的最爱。那些激昂的旋律、精彩的唱词,至今仍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闲暇时,我和王光荣还会兴致勃勃地唱上几段,回忆那段纯真美好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绘画和练字也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小学时,学校开设了大字课,这让我有机会接触毛笔,学习书法。从最初的歪歪扭扭,到后来能够熟练驾驭毛笔,我付出了许多努力。这份对书法的热爱一直延续到今天,每当兴趣来了,我就会铺开宣纸,拿起毛笔,尽情地“舞文弄墨”一番,在笔墨之间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上高中时,班主任发现我字写得不错,便让我负责出班里的黑板报。后来,我的能力得到了学校的认可,被选中出学校的黑板报。到了部队,这个特长依然发挥着作用,每次板报评比都会进前三名。在不断的实践中,我的美术字也写得越来越有模样。虽然我在绘画方面可能没有极高的天赋,但凭借着从学校到部队参加的各种培训,以及出黑板报、制作幻灯等经历,我积累了一定的美术基础,也能拿起画笔,描绘出心中的美好。</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小小的长处,就是我的普通话比较标准。这源于小时候听宋世雄解说球类比赛,他那充满激情、字正腔圆的解说深深吸引了我。我声音细、声调高,觉得自己的嗓音条件比较适合播音,于是经常爬在家里的水缸边,模仿着宋世雄的语气和声调,学起了播音。我也习惯有声阅读,记得有一次在公众场合自己念报纸,投入的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还被人嘲讽是“神经病”。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虽然有些幼稚,却有着一股对所爱的执着劲儿,这股劲儿也一直激励着我在成长的道路上不断前行。</p><p class="ql-block"> 每当回顾小时候这些爱好和特长,就会发现,它们在不知不觉中塑造了我的性格,培养了我的审美,让我拥有了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少年。</p> <p class="ql-block">十三、村里的风气</p><p class="ql-block"> 十九岁前,我一直在西李村生活,村里的烟火气、人情味儿,像刻在骨子里的印记,至今清晰。</p><p class="ql-block"> 西李村不算大,170多口人守着200多亩地。地是平阔肥沃的水浇地,想想,把这么好的土地交给一群勤劳的社员,那一定是春天绿油油铺到天边,秋季仓廪丰盈粮冒尖。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全村人不缺粮,是天大的福气。</p><p class="ql-block"> 这福气,离不开淳朴的民风。队长是村里的“领头雁”,李良忠当队长时,清廉得像村头的老槐树,说话做事自带号召力,成了公社树立的模范,大队还让精通绘画的振斌叔和李崇禧编了一组“连环画”,挂在大队部的会议室公开展览,宣扬他的先进事迹。后来他积劳成疾走了,门宗的哥哥李原长接了班。在我眼里,原长哥就像电影《金光大道》里的“高大泉”——上工总是跑在前头,收工经常走在后面。管队里的事格外民主,评工分、论奖惩都让村民发言投票,大伙儿心里敞亮,口里服帖。有他带着,队里的青壮劳力浑身是劲,咱九队一直是盈田大队里最拔尖的自然村。</p><p class="ql-block"> 民风好不好,从对待知青的态度上能看出。1976年,村里来了七八个西安知青,除了宗林英、李艳丽,其余都是西安玻璃纤维厂的职工子女:李盛文、孙季萍、冯西安、王李宾、王放、赵谦。村民待他们,跟自家儿女一样,天气冷了嘘寒问暖,干活累了帮扶替代,谁想家了,队长准假不含糊,从没听过谁为难他们,不像有些小说里写的那般生分。</p><p class="ql-block"> 知青们也没辜负这份好。割麦、播种、浇水、施肥,样样学得快;出圈,拉粪,平整土地,脏活累活抢着干,和回乡青年混得像一家人,为村里挣了不少脸面。</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记挂的,是那年冬天给公社养殖场送饲料的事。雨雪刚停,路上的车辙泥水冰碴相伴,我和五个知青拉着装满饲料的架子车艰难地前行。那会儿我十八九岁,个子小,没多少力气,拉着沉重的车子,想凭靠勇气不掉队。不料想累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这时李盛文、冯西安、王放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回头来接我,轮换着把我的车子拉到了公社养殖场。那份没半句怨言的帮衬,像雪地里的炭火,温暖着我的心,使我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十四、半步踏进学校门</p><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后,前路像被浓雾笼罩,看不清方向,心里却揣着一堆不着边际的憧憬。1977年9月,记不清是谁的引荐,我走进了杜化寺小学,成了幼儿园里少有的“阿叔”。校长姚承志见我还算得力,又让我兼带一二年级的语文和音乐课。</p><p class="ql-block"> 学校的办公室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一台电唱机。我常围着它打转,跟着学会了不少儿童歌曲,连歌剧《江姐》的许多唱段也能哼得有模有样。那时共事的还有李和善、景淑玲、曹改侠、冯晓明几位老师,我们都没进教育部门的编制,算是民办老师里的一员,挣得是工分。</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的一年,尝够了当老师的滋味——有备课、批改作业到深夜的辛苦,也有听着孩子们奶声奶气读课文的快乐。其间,我还凑热闹参加了高考,胆子颇大地填了西安音乐学院。考点先定在华县,临考又改到渭南县文化馆,折腾得我和闵选良、李民主、冯建四人跑了近百里冤枉路。专业考试时,我唱了首歌颂华主席的歌,主考老师听完笑着说:“唱得还行,就是嗓子还没变过来。” 意思是说我还是童声,这话对我已是安慰,因为很多考生唱的是戏曲选段,没几句就被评委叫停,而我的吐字和音准没大问题,好歹老师们耐心的听完了我的歌唱。其实我知道自己考不上,但通过专业考试,我能知道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个月,征兵的消息传来,心里那团火又烧了起来。思前想后,我还是跟父亲说了想当兵的念头。接下来便是目测、体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