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68: 我有一颗读书心

赵锁仙

随笔集《伯乐就是你自己》

赵锁仙作品集合

有人把做官视为“红道”，把赚钱视为“黄道”，把做学问看成是“白道”。

“红道”上用的是心计、手段，打小“一根筋”的我，不会看菜下碟，不会见风使舵，马屁拍不了，送礼没有钱，自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块料儿，干脆不着边；“黄道”上要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咱这人缺心少肺的，可操不起那份心，受不了那份罪，不会赚钱少花点，安贫乐道也罢了。即使在“十亿人民九亿商”的经济大潮中，也压根没有动过经商的念头；唯有“白道”上人数廖廖，清静安寂，心生一片怜惜之情，有一种加盟助威的感觉，于是乎将自己的整个生命投了进去，在已经不是读书年龄的不惑之年，晓行夜宿、忙里偷闲读起书来。

想有一个读书的所在，想有一个读书的环境，想有一点读书的时间，这三点，我们家一条不具备。

一书在手心窃喜，没有书房也读书。

欧阳修“马上、枕上、厕上”读书，读了个名扬天下，世代流芳。

巴金在火车上、轮船中、客店里，乃至临时住在亲戚朋友家里，总是怀揣一块墨、一支笔，随便地找一只小扣碗、小茶盘，磨点墨就忘情地写起来。他说，“除了一支笔，我一无所有。”

周国平南下广州见到一幢幢别墅眼睛发热，心想这里一定是读书的好所在。走近前一看傻了眼：这个屋子里酒徒们吆三喝四，划拳行令，杯残狼迹，酩酊大醉；那个房间里赌徒们昼夜兼程“垒方城“不下鞍：朗朗晴空下，敢“东风西风南风北风”乱刮一气；夜深人静时，把“一饼二条三万发财“的籽儿甩得整天价响，管你天怒人怨，麻将桌子就是“兑银台”啊，那一双双眼珠子瞪得要出血，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麻将桌上无父子”，只认钱来不认情，乌烟瘴气，不堪入目。周国平一下子明白过来：别墅并非读书的好所在。

我不敢奢望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哪怕小得只能容身！30多平米的空间，一家四口人，分铺都困难，家具挨家具人挤人，吃饭睡觉对付着来，哪来闲余地方来读书？全家人共用一张写字台，两个孩子的家庭作业铺天盖地，写都写不完，小姐儿俩挤一张桌子已经满满当当，哪能和孩子们去争“地盘”、凑热闹。我只有爬在宽宽大大的床上，以床为桌，读读写写。实在爬困了，爬累了，就坐起来把书把本放在膝盖上，一样读得津津有味，一样写得如痴如醉。

读书养成好习惯，闹中取静读书忙。

一片静谧、一片安祥的读书环境求之不得，可是我家没有。丈夫工作繁忙劳乏了一天，晚上能不让他看看电视轻松轻松？孩子们学业沉重，一天屏气静声，回家了，能不让她们嬉耍逗闹片刻放松放松？孩子还要朗读英语，背诵课文，我索性喊一嗓子：“孩儿们，尽情地读，放开声背”；家住马路边，汽车声、喇叭声、叫卖声声声不绝于耳；最近两年家属区拆建，昼夜施工，机器的轰鸣声、工地的嘈杂声震耳欲聋，似乎要把屋顶掀掉，可这字不能不写，这书不能不读呀，我强令自己接受这超分贝的环境，我惊叹人的适应能力真强，久而久之，原来不可忍耐的噪音居然变成美妙、和谐、温馨、快乐的伴读声，使读书别有一番情趣；更多的时候，我与噪音和平共处，各不相干，你吵你的，我读我的。我已经完全能够在嘈杂声中安然读书了。某一天突然安静下来，反倒觉得不对劲。

读书时间哪里寻？凑零为整是诀窍。

三毛有一位好妈妈，每天按时把做好的饭菜放在她的房门口，不敢进去打扰她，等送来下一顿饭菜的时候，上一顿的饭还原封不动放在哪里，三毛专注地写作忘了吃饭。

权延赤一旦备好“粮草”进入写作状态，便打点好十天半月的水果、方便面等简易食物，把自己反锁于房间，日写万字，真佩服男人们的超脱。

我沉浸在一本好书中，恨不能“不食人间烟火”，那时候什么也不需要，只需要一点点读书时间，可是我不能。身为家庭主妇，没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潇洒，那爷儿仨还大张着嘴等我“喂”呢！大人好凑合，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饭吃不好都不成！我只能“八小时内拼命干，八小时外打冲锋”。我不敢奢望有连续一两个钟头这样一大段的时间来读书！当孩子还悠闲地看着电视剧细嚼慢咽的时候，我抽这个空档，任意从书架上抽一本书出来，哪怕翻看三页两页，读个半页几行；当蒸着的馒头快要出锅的时候，当衣服在洗衣机里搅拌的时候，我随便地提溜一张报纸扫它几眼，甚至浏览一个题目也算。每每这个时候，常生出一种莫名的占了便宜的感觉。

更多的时候则是刻薄自己，透支身体，向睡眠要时间。每天我都和困倦“绝死抗争”：回回以我的胜利开始，以我的失败告终。我强打精神抵抗着极度的疲乏读几页书，我死硬支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写一篇日记。有时候写着写着睡着了，等第二天起来再看时，连自己也不认得，根本不是字，纯粹是“天书”；有时候读着读着，已经无力合上书本，和着书一夜同眠。第二天再看，身下的书本已经揉褶得不成样子，好一阵揪心的痛。

如果找理由，我有一百条一千条的理由不读书，但我更有一千条一万条的理由要读书。许是小时候“常胜将军”的我，在幼小的心田播撒下热爱读书的种子；许是在读书的黄金时节，却“没有一字书可读”留下的精神重创和遗憾；许是年轻的时候觉得来日方长，一任时间挥霍空留一片后悔心；许是沉湎于儿女情长中，忘却了自我健全的幡然悔悟和责打……

已经迈上四十岁门坎的我，在他人登上人生峰巅尽享成果的时候，我才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玩命地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读起书来。

读书乃生命的相邀，一诺千金，不敢“失约”一次；读书乃生命的所在，活一天便读一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古训曰：“人到三十不学艺”，我偏不，“四十岁读书才起劲”。

我有一颗读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