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

草木

　　 我坐在小院的屋檐下，夕阳最后的光线像含羞小媳妇的目光既温柔又体贴，且含情脉脉，风情万种。轻轻的微风像个调皮的孩子时而掀开海棠树的叶子，看看青绿色的小果，时而翻开雨伞大的葫芦叶子，看看有没有葫芦。

院子里还种了几棵西瓜，放署假回来的儿子正在检查瓜的生熟，敲一敲这个，弹弹那个，悠闲自在，自得其乐。选定一个并拿刀切了个花样，很有艺术美感。看着他那吃瓜的样子，文文雅雅，斯斯文文象个酸秀才。我不由想起童年时偷瓜的情景。

八十年代的农村，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尽管人们的生活逐渐好转，但物质资源依旧匮乏。对于我们那时候的孩子来说，最期待的莫过于在炎热的夏季能吃到一口甘甜的西瓜。然而，由于家庭拮据，买瓜吃是一种奢望。于是，为了解馋，我们这群孩子便干起了“偷瓜”的勾当。

那时，农村的瓜田大多种植着虎皮大西瓜，个头大且甘甜多汁。每到夏季，西瓜成熟时，瓜田里便多了许多看瓜人的身影。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住这帮“小馋猫”的脚步。你们认为偷瓜一定选择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行动，那时的夜色浓重，仿佛能掩盖一切秘密。

其实不是那样的，偷瓜先分析看瓜的人，那时候，还是生产队编制，岁数大一些的坏孩子分析二队的迷糊爷爷，好酒，为人仗义，喜欢早睡，上了年纪，腿脚不好，追不住咱们。

偷瓜有经验的孩子们还要分析日子，是上半个月，还是下半个月，有没有月亮，月亮早出还是迟出，就决定今天几点出发。

偷瓜行动开始前，我们会进行一番周密的部署。白天，我们会以割草的名义在瓜田周围徘徊，观察地形和看瓜人的动向。夜幕降临后，我们会派出“侦察兵”确定看瓜人是否入睡，随后再进行行动。有时候学鸟叫，告诉同伴消息，有时候学昆虫的叫声，小时候电影都是战争片，地雷战，地道战，渡江侦察记，学习着，模仿着。那时候我年龄较小，胆子也小，主要负责在瓜田外等候接应。当小伙伴们把西瓜偷出来后，我会把裤子脱下，用两条裤腿分别装一个瓜，像小毛驴一样驮着瓜往回走。

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偷二队迷糊爷爷的瓜时，中午，几个岁数小的去侦察，我们一出现，迷糊爷爷笑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夭晚上又不安宁了。迷糊爷爷是老兵，腿脚不便是腿上拼刺刀时负过伤。我们这些小儿科的侦察兵一出现，就告诉老爷爷今晚有行动。那晚的夜色格外深沉，只有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烁。我们悄无声息地潜入瓜田，按照计划各自挑了两个大西瓜抱在怀里。正准备撤离时，突然听到迷糊爷爷的狗吠声，紧接着是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来扫去。我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中迷糊爷爷开始讲话了，“都爬着别动，我给你们分析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第一，侦察技术太烂，你们一出现，我就知道你们是那个巷里的而且一共过来几个孩子。第二，不该学鸟叫，半夜了，哪种鸟还叫唤，学的又不标准，这不是告诉我你们来了。第三，进地太慌乱，忙着找瓜不注意观察，还有黑暗中能分清生瓜和熟瓜吗？接着是迷糊爷爷的笑声，这笑声里是嘲讽的味道。后来他又吩咐，“瓜地南头，放了五个西瓜，你们一人拿上一颗回吧！别撞着，碰着了。”迷糊爷爷磁性的话语里有着温柔的情，有着香甜的人间烟火味，有着一位久经风霜的老者对下一代的关爱。

我们一人抱了一颗瓜，悻悻而去，大孩子们对迷糊爷爷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路上呱哒迷糊爷爷分析的到位，判断的准确，最后我们放下瓜集体向瓜地的方向敬了个少先队礼，我们谁也没有笑，因为我们真的服了。服老兵的精明强悍，服老兵的宽宏大量，服老兵的高瞻远瞩。

从那以后，我们不再去迷糊爷爷那儿偷瓜，而变成讨瓜吃，拿迷糊爷爷的话说种瓜就是为给孩子吃。

孩子就是孩子，服了迷糊爷爷，不再去偷瓜，我们又开始分析三队的看瓜大叔。大叔不好酒，喜欢抽烟，说话方面就是小麻雀下鹅蛋一尽说大蛋话，做事方面就是光屁股推磨一转圈不要脸。喜欢午睡，经常不穿鞋，但是身强力壮，个子又高跑的特快，在这样纯实力面前，一切准备都是扯蛋，我们领头的大孩子就是不服，非要和大叔较量一下。

那是个中午，派小喜子到瓜房门前撒了些成熟的刺蒺藜，还有大叔常坐的板凳上，刺蒺藜别看它长得普通，其实它可是个宝贝！刺蒺藜是一种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叶子与茎对生，开着黄色的小花。它的果实质地坚硬，上面布满了金黄色的刺。

小喜子准备好，向我们招招手，冲进地里各找各的西瓜，我，人小岁数小，本着傻子挑瓜的原则，摘了一颗大的就走，我走出几百米后，听到大叔被门挤住一样的叫声，随后就是咚咚咚的跑步声，小喜子被抓住了。

大叔没想到，他一出门被刺蒺藜刺的尖叫，告诉我们快跑，更没想到抓住的小喜子是他亲儿子，因为我们领头孩子答应事后给小喜子一只小松鼠作为……。

尽管偷瓜充满了意外，但那份刺激和快乐却让我们难以忘怀。每当成功偷回西瓜后，我们会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切开瓜，大口大口地啃着。甜美的瓜汁顺着嘴角流淌，那份满足感无以言表。不像我儿子那种秀才吃法。有时候，我们也会偷到一些未成熟的瓜，只能咬几口便无奈地扔掉。但那份童真的快乐，却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逐渐告别了那段偷瓜的岁月。然而，每当回想起那段时光，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如今的生活条件好了，西瓜也不再是稀缺之物，但那份纯真的快乐稀缺的却难以找回。

那年代的偷瓜经历，不仅是我们童年的一段美好回忆，更是一段特殊历史时期的见证。那时的我们，在物质匮乏的环境中，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快乐，尽管有些行为在今天看来并不值得提倡，但那份童真和质朴却是永远值得珍惜的。如今，当我们再次品尝到甘甜的西瓜时，或许会不经意间回想起那段星夜偷瓜的往事，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温暖和怀念。虽然是不光彩的事，成了我辉𤾗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