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味道] 麻酱蛤蟆骨朵儿

苇子坪人

作者昵称: 苇子坪人

美篇号码: 489576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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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酱，作为一种调料的小料，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吃。不过对于我家人来说，它还有更为思乡的含义。我家祖籍北京，1949年来到西安，饮食仍保留着旗人的习惯，在三伏天里，芝麻酱绝不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品，就是我们家的生活必需品。

三年困难时期，芝麻酱凭副食本供应，一人一月一两。我那时上小学了，最喜欢买的东西就是芝麻酱了。每到月初该买的时候，只要妈妈一发话，我必去无疑，拿上家里盛芝麻酱的大口玻璃瓶，奔西木头市的“新兴酱园”而去。

　　（六十年代东木头市街街景）

我那时八九岁，肚子里缺油水，小孩子馋呐，逮着机会就找补。回家路上，先把残留在瓶外的麻酱用手捋干净了，然后一点点往嘴里抿。“一点点”就是以品尝的心情享受的这个过程，油香气、酱香气直往我鼻子里蹿，香到什么程度，“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从西木头街回来，要走东木头街。东木头市街长878米，走在路上就能看见和我一样端着芝麻酱瓶子的半大小子，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伸出小舌头去舔那瓶里香喷喷的芝麻酱，然后美嗞嗞地咂咂嘴，诡秘地笑着跑回自家的院子。



（1958年夏，父亲领着四哥、五姐、六姐和我在西安莲湖公园观赏荷花。）

家里的芝麻酱，夏天妈妈都会做麻酱凉面，偶尔也蒸一屉麻酱花卷。那年头，每月供应的杂粮比例占40%，见院子里陕西籍邻居夏天都做玉米面“鱼鱼”，我让妈妈也做一顿“鱼鱼”。

玉米面鱼鱼是陕西传统小吃，口感酸爽，筋道滑爽，适合夏季食用。做时将玉米面、白面混合加凉水搅拌至无疙瘩的稀糊状，静置备用。锅中加水烧开，倒入稀糊不停地保持同一方向搅拌，逐渐加入干玉米面调整稠度，直至做成老陕所说的“搅团”为止。





搅团搅成后，用带孔漏勺将它挤压漏入冰水里，瞬间冷却成型，便成了鱼鱼。看我一口一个鱼鱼地叫着。父亲笑了，他说北京人管这叫“蛤蟆骨朵儿”。

父亲讲，伏天里北京人芝麻酱的吃法不仅仅吃芝麻酱面，另一种很普遍的吃法就是喝“蛤蟆骨朵儿”。所谓蛤骨朵儿就是一种凉粉儿，和别处的凉粉儿不同的是这种凉粉的形状，它并不是整齐的块儿或者条儿，而是一个个半透明的小蝌蚪。北京人管吃这种凉粉不叫“吃”，准确地应称作“喝”。因为一大碗蛤蟆骨朵儿大部分是凉开水。

（八十年代，母亲在院子里的留影。）

母亲调面糊时在玉米面、白面外还加了粉面，让漏出来的蛤蟆骨朵儿外形圆润酷似含苞的花朵，让人忘掉了这是玉米面做出来的杂粮面食。

喝的时候浇上澥开的芝麻酱、酱油、花椒油，挑一筷子油泼辣子，再加上黄瓜丝、水萝卜丝和豆芽，烫过的菠菜，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是米醋，喝这种鱼鱼也不用勺，就端起碗来呼噜噜地喝，那滑嫩的蛤蟆骨朵儿也咕噜噜下肚子，有点儿酸，有点儿辣，最主要的是凉，凉得痛快，凉得透彻。



说我家喝“蛤蟆骨朵儿”，家属院里 小伙伴很惊奇，说最近咱们没去城河捞蝌蚪，你家咋有蛤蟆骨朵儿，听说就是玉米面鱼鱼，只是调的汤不同，大伙都笑了起来。

我们家属院有北京人，也有上海人，还有河南人、河北人，山西人，甘肃人，谁家做了好吃的会请好邻居相互品尝，我从小起对天海海北的饮食十分感兴趣，也知道北京的“拨鱼”和关中的“老鸹颡”有何不同……

唇齿间残留着麻酱的香气，其实就是一页童年的追忆。童年，如一本翻开的书，翻开后便无法合上，感谢美篇舌尖上的童年征文，将这段儿时味道又从书底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