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坛漫步】 艺海拾贝

心 畅

　　梅雨过后要晒书防霉，我从书柜的顶格层翻出了一叠旧书。

都是年轻时收藏的，对我来说，每一本的觅得和阅读都有一段故事。

今天，我拿起其中两本书来重新翻看，感触良多。

　 　秦牧的《艺海拾贝》和杨朔的《荔枝蜜》。

1961年和1962年的初版本，迄今有六十多年了。曾经手不释卷，书皮翻烂、书页卷起、连页码也模糊了，我一直奉作宝贝。

给了我太多的回忆和享受。

　　毫不夸张说，这两个散文集是我学写作文的启蒙书。

记得我在读小学时，最头疼的是写作文，难点在于不懂得如何选材。往往咬笔头抓头皮半天逼不出几个字。妈妈笑谑我写作文像是在“熬猪油”；爸爸还给我讲了个故事，说以前有个人给父母写信只会开个头，写了几句就把草稿团掉仍在抽屉里，结果是“父母大人一抽屉”，哈哈。

　　直到那一年暑假，我爸（他是教师）专门陪我到南京东路新华书店去挑出这两本书。我仔细读后才豁然开窍：原来作文可以这样写！

都是随笔随感，贴近生活，睹物而思，随思而述。因此无论什么题目只要能扣住主题，选出日常所见所用的事物，想到几段生发开来就可以了。

于是我把这两本书里的文章奉作范文，字研句究地模仿着写。既可叙事又可展开议论，形散神不散，从此写一篇作文不再难。

　　再想起当年爸爸帮我挑书的过程，看似很随意，其实是因势利导。

　 　我爸总是在我感觉无聊时陪着逛书店，他在书架边一般只指引一两个大类，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尽兴的随意浏览，见识书海的浩瀚和有趣。比如这一次，他只带我到散文专柜，让我先独自从各类随记文章中挑出喜欢的书（他则在其他书拒查阅自己想看的书），然后他再帮助从我的十几本里仔细挑选出这两本，边挑边说：“贪多嚼不烂，小短文大容量”。

秦牧和杨朔的文章，除了选材和写法很有创意特色外，在当时还很具有时代性，颂今不复古，因此引导学生的文风保持了正能量（记得其中有几篇曾编入中小学教材），读来能激起“激流涌进之美”的意境，百看不厌。

　　今天重新读来，感触更多：

特点是题材广泛。看似读书笔记，写法很随意。似乎是信手拈来，有感而发，叙写真实，只要把平时看到的事物现象和想到的感悟的写出来，就是一篇散文。

好的散文还要观察细腻，善于联想，谈古论今，生动有趣；带有点评，富有生活气息和对于生活现象的思考；再从事物现象升华到其规律的认识，蕴含着对于时代的认识和艺术的追求，对于锻炼作者和受众的逻辑思维也很有好处。这样把平所时喜闻乐见的事物和现象生发开来，"写常人能见却没有想到的"，引起读者的共鸣，又是一番新天地，回味无穷。

　　《艺海拾贝》和《荔枝蜜》这两本书，一百来篇短文，每篇都只有三到五千个字，内容却涉及到各个方面，内涵丰富，经得起反复细读。

　　并且秦牧和杨朔的散文，还体现出了不同的风格特色。

　　秦牧的文笔朴实自然，通顺自如。世间万物，古今中外，均可涉猎入怀。叙述细腻，生发自如，融知识性、科学性和趣味性于一炉，荟萃了关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文学艺术等各方面知识，主题却是围绕文学艺术的创作理论和有关方法，"寓理论于闲话趣谈之中"。

《艺海拾贝》所介绍的事物，更在说理：抒古论今，深入浅出，引人入胜；最精彩的是其评论，往往只睿智性的点几句，言近旨远、格调高昂。语言或警辟隽永、含蓄深邃，或幽默淡定、轻松洒脱。取名《艺海拾贝》，让人们畅游艺术之海流连忘返，耐人寻味。

　　杨朔的散文，讲究即景抒情，即物言理。与秦牧的相比有三个特点：

　　一是重在勾勒美丽的情境。通过巧妙的联想，百事都能抒情，万物都能入文，给人以美的享受；

二是文笔优美跳跃，字藻华丽，于浪漫中体现现实，既承古诗的音韵又有现代诗的自由：

三是遣字用句洒脱考究、托物寄情栩栩如生。汉语语法的各种修辞手法如比喻夸张排比拟对偶等等，居然在这篇里都有充分运用（记得我当年曾把这些修辞在《荔枝蜜》文中一一标出，确实如教科书般的经典），比如把雪浪花喻打造人民江山的老百姓，从荔枝蜜联想到酿出蜜样生活的农民（另有专文体会）。诗的激情与生活美感、人生哲理的结合，被称为“诗歌化的散文”。

　　百看不厌，常看常新，经典老书就是这么有魅力。

直到今天我重新细读，还是趣味浓浓，新意满满：

　 　艺海本无涯，拾贝执着忙，

浩瀚言万物，笔底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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