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历险记

老男孩

昨天郊区采摘火龙果，也是海南历险十年后第二次吃这个水果。想起那次历险现依然心有余悸。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活了五十多年，自认也算见过些世面，却没料到，2015年那个海南春节，会栽在一个红通通的果子手里。

大年初二的晚上，海南的夜风带着股湿热的甜，我和爱人刚从文昌鸡店里出来，满鼻子都是鸡油混着黄灯笼椒的香气。她突然指着街角：“你看那水果摊，红得真稀罕。”

摊上摆着的果子确实扎眼，椭圆的身子裹着玫红的外皮，鳞片样的凸起在灯底下泛着光，像谁把玛瑙雕成了果形。“火龙果，本地特产。”摊主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爱人眼睛亮了：“没吃过，买俩尝尝。”我接过来掂量着，活了五十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儿。

回宾馆削皮时，我差点把刀吓掉——里头的果肉红得更邪乎，紫莹莹的，嵌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籽，像胭脂里撒了把芝麻。“怪好看的。”爱人挖了一勺送进嘴，我也跟着尝了尝，清甜里带着点凉丝丝的汁水，刚好解了文昌鸡的腻。俩人大口大口吃，转眼就见了底。

后半夜的惊魂，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先是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像有只手在里头使劲拧，疼得我猛地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坠胀，里急后重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出事。我踮着脚摸去卫生间，生怕吵醒身边熟睡的爱人——她这几天逛得累坏了。

先尿了一泡，低头一看，浑身汗毛顿时竖了起来——马桶里浮着层淡红色，像掺了血。我手都抖了，赶紧冲掉，刚蹲下去，额头的冷汗就顺着脸颊淌下来——拉出来的也是红的，黏糊糊的，和火龙果一个颜色，此刻却看得我眼前发黑。

脑子里瞬间炸了锅：食物中毒？急性肠炎？甚至那些不敢想的重病名词，在黑暗里蹦出来，吓得我腿都软了。摸出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半。

“别吵醒她。”我咬咬牙，套上外套就往医院跑。海南的凌晨静得吓人，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我一路快步走，手心全是汗，肚子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总觉得那红色在身体里蔓延。

急诊室的灯光白得晃眼，我攥着挂号单的手发白，跟医生说话时声音都在抖：“医生……我尿血，还拉血……吃了文昌鸡，还有火龙果，活了五十多年，头回吃这东西……”

医生翻着化验单，眉头松了又紧，听完我的话突然笑了：“老哥，你这是冷热相冲闹的。”他指着单子：“血项正常，没感染，那红的，全是火龙果的色素！”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文昌鸡是热性的，温补得很；火龙果是凉性的，俩撞在一块儿，你这肠胃哪扛得住？”医生用笔敲了敲桌子，“它通便是厉害，能治便秘，但凉性的吃多了，自然会闹肚子。那色素没消化完，可不就红了？”

我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后背的汗湿衣服贴在身上，又羞又窘。

刚走出诊室，就看见爱人喘着气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你跑这儿来干嘛？醒了不见你，魂都吓飞了！”

“怕吵你睡觉。”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闹了个笑话，就是火龙果闹的。”

她听完，又气又笑，伸手拍了我胳膊一下：“活了五十多年，吃个水果还能把自己送急诊？”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热带的晨光带着点金色，照在我俩身上。爱人挽着我的胳膊，步子慢悠悠的，路边早点摊冒起热气，她突然说：“回去再买个火龙果吧？”

我赶紧摆手：“可别了，再吃一回，我怕是要直接住这儿了。”

她笑得更欢了，阳光落在她脸上，我突然觉得，这趟海南春节，大概会因为这个火龙果，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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