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 南 旅 拍（九）牧羊人家

清者自清

黎明在草原上绣出第一缕金边时，帐房的白毡顶开始渗出袅袅青烟时，我们一行已经驱车到达牧羊人家。周围山峦披着灰蓝色的薄纱，晨曦的流苏已坠到草甸边缘。风从山脊掠过时，炊烟突然变得灵动，像一片舞动的羽纱，将眼前的一切变得若隐若现，虚无缥缈。

牦牛粪炉子在帐篷里低吟，炉灰间偶有火星如琥珀炸裂，把藏红花色的毡毯映得暖融融。女主人把新磨的青稞粉倒进铜锅，糌粑的香气裹着酥油的甜味，顺着帐房门缝溢出，被晨风揉成透明的雾，飘向我们的心田。

当第一缕曦光穿透薄雾，草原还笼罩着绒蓝色的晨霭时，女主人已轻步走向牦牛棚。她身着藏袍的裙摆扫过草尖，发辫上缀着玛瑙珠子，在微光中泛起暖色的光泽。

牦牛棚里弥漫着干草与奶香交织的气息。母牛低垂着濡湿的额头，鼻孔喷出带霜的热气。她蹲在牛腹下，用羊毛擦布擦拭乳头，将冻得发红的手伸进温热的牛身，挤出的第一缕奶汁滴入木桶，激起细碎的涟漪。

挤牛奶的节奏是草原最古老的韵律。指腹按压、手腕轻旋，乳白的奶线划过晨光，汇成渐满的奶沫。

挤完奶时，她从桶边舀起一捧奶汁，洒向东方初露的红日——这是藏地祈福的习俗，祈愿牛群肥壮、草原丰饶。她提着满桶牛奶，踏过露珠未褪的草甸，身后金色的阳光正从山脊倾泻而下，为草甸镀上铜色。

牦牛群从帐房边的牛棚涌出时，远处山岗的轮廓正被第一缕阳光点亮。男主人单腿跨上马鞍，银色的镫带与马蹄铁在草地上撞出星火。马鞭轻轻一挥，牦牛脊背上凝结的霜花被震落，羊群开始绒毛般滑向山坡草甸。

日头攀上山脊时，整个山坡被镀成绒金色。他摘下压发辫的红呢毡帽，帽檐下滚落几颗未融的霜粒。他策马盘旋，扬起的蹄声惊起一群雪鸡，而牦牛群正踏过野狼留下的蹄印，向更高处的草甸进发。风卷起他的藏袍下摆，像一面猎猎飘扬的黑色经幡，身后散落的羊粪球在山岗上缀成一串移动的星图。

他策马挥鞭驱赶着大批的牛羊群，沿着山坡向山岗进发。羊群像白色的绒毛铺在大地，牦牛群似移动的乌云，点缀着无垠的绿野。马鞭挥动间，马鬃飞扬，马蹄带起的风声与牦牛的低吼、羊群的咩咩声交织在一起。他扯着嗓子喊着号子，那声音在草原上悠远绵长。他的面容在晨曦的映照下更显坚毅，每一次吆喝都充满力量。

日头越升越高，草原被镀上一层金色。他骑在马上，身影在光影中拉得很长，他与这片草原以及牛羊群已然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壮美的草原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