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当昨晚央视一频道银幕上飞溅的焊花灼穿暗夜,汗水浸透的工装紧贴脊梁,我握杯的手微微发热——四十年多年前站在C620车床前彻夜鏖战的青春,裹挟着冷却液与铁屑的气息扑面而来。剧中钟秉锐在震后唐山的第一道焊缝,艾爱国在糖化铜锅前被烫出鲜血的手掌,米钰林在“火山口”乙炔炉旁的誓言,皆与我的生命轨迹交织共鸣。这岂止是一部电视剧?分明是一代工业脊梁的集体记忆在银幕上铮铮作响!钟秉锐16岁随父母奔赴震后唐山时,满目疮痍中升起的不是绝望,而是“将来定要成为共产党员”的信念。这与我1977年走进籍田农业机械厂车间的初心何其相似!那时我操作的C620车床加工着丝杆螺纹部件,尺寸公差必须控制在0.05毫米内。为攻克车刀合金颤刀难题,我向我师傅周先智请教,最终我用反向进刀法消除共振——当质检员举起合格件时,车间主任拍着我肩膀说:“这小子的轴劲儿,够格入党了!” 两年后我站在党旗下宣誓,终于理解了艾爱国父亲那句叮嘱:“当工人就要当个好工人,既要钻研技术,思想上更要追求进步”。正是这份信仰,支撑着他在直径3米的糖化铜锅下仰焊时,任凭滚烫的铜粒灼穿手套,仍将焊枪握成不倒的旗帜。 </p><p class="ql-block"> 所谓淬火,本就是将炽热的钢铁骤然浸入冷水——看似残酷的温差,恰是成就刚强的密钥。李昌运在东风车间抢修进口主轴时,带领突击队员两昼夜不眠不休。拆解精密零件时,他们“拆一件查一件,做好标记画好草图”,硬是在无图纸条件下完成“外科手术”。米钰林面对德国乙炔炉的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是被进口设备阴影笼罩的屈辱,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当德方以“引进技术后不得自主研发”的条款卡住川维化工咽喉时,他怒斥躺平思想:“我们火箭运载能力也是一点点提上去的,谁敢说这不是进步!” 真正的工匠从不在封锁中跪倒,而是将枷锁熔炼为利刃。米钰林团队与清华合作攻关万吨乙炔炉,为获取临界数据,他毅然将设备调至危险的负压状态。“拒绝等靠要”的破局智慧,柳钧改造旧设备替代进口数控机床的情节,让我想起2008年突破某型潜艇机械臂液压密封技术的往事。沈阳航天三院分院经137次热处理试验终获成功。正如剧中人宣言:“这个空白我们不填,别人就会来填”。 </p><p class="ql-block"> 艾爱国那本被机油浸透的《焊接技术及自动化》,恰似我工具箱里1978年版的《机械加工工艺手册》——它们从来不只是技术指南,更是共产党人精神火炬的传递媒介,他带出的600多名弟子遍布各行业。传承的本质,是把个人技艺升华为集体智慧。米钰林退休时反复叮嘱徒弟完成未竟的创新项目,这份牵挂我感同身受。1985年我在北京航天院签10台精密点焊机项目焊接0.1mm厚波纹管焊接成功时,那份高兴劲别提了。当他们在超净车间调试航天仪器时,隔着玻璃对我打出“OK”手势时,我仿佛看见钟秉锐在唐钢高炉前检测焊缝的模样——四十多载光阴飞逝,而共产党人追求卓越的目光始终如炬。钱宏明的陨落则如警世钟。当他从信用证倒卖跃入房地产泡沫时,弹幕齐刷“快收手”。这让我脊背发凉:2015年某民营军工巨头抽调研发资金炒房,最终技术断代破产清算。剧中柳钧斥责“赚快钱会蚀骨”时,我仿佛听见行业祭坛上的悲鸣。 </p><p class="ql-block"> 艾爱国在人民大会堂领取“七一勋章”时,脚上仍穿着工装皮鞋。记者惊问缘由,他笑答:“天天穿,脚习惯了”。这平淡的话语,恰是共产党员本色的最佳注脚,真正的工匠从不需要光环加持,因为钢水奔流的熔炉,就是最神圣的殿堂。李昌运说“党员干部要做翻山越岭的排头兵”,米钰林在乙炔炉前喊出“我愿负法律责任”,这些掷地有声的宣言,与剧中主角们的抉择交相辉映。剧中Windows98开机画面与数控机床冷光交织的镜头,恰是我们这代人的精神底片。当柳钧的米白西装溅上车间油污,弹幕笑称“西装革履的殉道者”——而这正是中国制造者的宿命:左手握焊枪改造设备,右手敲键盘编写算法。崔冰冰直到第14集才登场,却成为技术理想与金融理性的关键焊点。</p><p class="ql-block"> 当宋运辉以“彩蛋”身份现身指点柳钧,弹幕沸腾如海。这不仅是“东海宇宙”的联动,更是两代实业家的精神交割。如今剧中对0.01毫米的死磕已成行业常态,但淬火之路永无止境。片尾腾飞厂的智能车间里,柳钧抚摸自主设计的机床,那眼神与我前几年在成飞车间看到年轻人调试国产六轴机器人时的目光重叠——炽热如淬火炉中的钢坯。 </p><p class="ql-block"> 柳钧改造旧设备研发国产钢材工艺,恰似我们90年代用苏联旧车床改造出为外协加工零件。当剧中年年有余合唱团唱起《相约一九九八》,我仿佛回到香港回归那年,工友们用386电脑调试出首条机器人焊接线的夜晚。钱宏英入狱时回望高墙外的天空,那眼神刺痛了我。这个为弟弟奉献一生的女人,让我想起厂里那些大姐姐:她们用粮票接济青工,帮人带孩子,却常在职称评审时沉默退后。剧中柳石堂探监时举起孩子照片的温柔,总算给这抹时代阴影添了暖色——在集体主义的淬火池里,个体的牺牲不该被遗忘。 </p><p class="ql-block"> 当我在电视大学学习时,《岳阳楼记》最后的语句“先天下之忧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忽然幻化成入党志愿书上的字句:“把一切献给党和人民的工业事业”——原来我们毕生所求,不过是让机械的脉搏与祖国的呼吸同频。四十年多年了,我从车床到工业机器人机械臂,从团支部书记到机械工程师,变的是工具与岗位,不变的是一代代工业战士“把国家需要扎进生命”的忠诚。淬火年代从未终结——当钢水还在奔涌,焊枪仍在嘶鸣,共产党人的信仰便在这永恒的锻造中,百炼成钢。此刻剧中机床的轰鸣仿又在我血脉中震荡。深夜十点的实验室,白炽灯在特种合金试件上投下冷峻的光。柳钧捏着第73份失败报告,声音穿透荧幕击中了我:“真正的聪明人,都在把‘不可能’拆成100个‘可能’。”镜头扫过车间黑板报上那句“今天解决1个问题,明天就少1个麻烦”, 片尾曲响起时,镜头掠过柳钧办公室窗台:一盆仙人掌与断裂的试件并肩而立。这像极了我40多年前在镀锌当化验员实验室窗台那盆养了二年的龙舌兰——它见证过我们用辛勤的汗水,合格的电力工业用镀锌架。钱宏明纵身跃入暗流的画面让我彻夜难眠。这个从底层爬出的投机者,恰是改革开放大潮中最复杂的注脚。他与柳钧的对照令我深思。钱宏明的悲剧不在死亡,而在于他始终困在“铅笔是用姐姐清白换来的”童年阴影里**。他包养女大学生时的挥霍,收购柳钧工厂时的傲慢,都是对贫穷记忆的病态补偿。而柳钧能熬过金融危机,不仅因技术底蕴——父亲抵押房产的托举,工人拒领工资的信任,宋运辉牵线的抗风险项目,构成了一张真正的安全网。这残酷道破真相:实业者的突围不仅需要硬骨头,更需要时代织就的缓冲带。机舱窗外云海翻涌,柳钧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刹那《淬火年代》最后一幕,当片尾“谨以此片献给中国制造者”的字幕浮现时,车间的早班铃仿佛又在耳畔震响。未远去,它熔铸在每台轰鸣的机床里,在每个依然相信钢铁温度的匠人掌中,永恒激荡。 </p><p class="ql-block"> 关上电视时,温江城区华灯闪跃。车流如虹的光影里,我恍惚看见艾爱国被焊花镀亮的面庞,米钰林在乙炔炉前挺直的脊梁,钟秉锐在高炉前屏息凝神的侧影。他们渐次隐入我胸前的党徽,化作金镰金锤上不灭的星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