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画者之心

夜已经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墨，可空气里的热仍在固执地蒸腾，带着柏油路白天吸收的焦灼，贴着皮肤一寸寸蔓延。楼下的烧烤摊收了摊，剩下几个空酒瓶歪在路边，玻璃上的水汽早被热风舔干，像谁没哭完的泪。

我站在阳台，看对面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又有几扇窗迟迟亮着，像睁着的、疲惫的眼。这座城市的夏夜从不真正安静，空调外机嗡嗡地吐着热气，远处有晚归的车碾过路面，甚至能听见隔壁邻居翻来覆去的响动——原来睡不着的人，不止我一个。

曾以为酒能浇灭夏天的闷，可几杯下肚，只是让心头的烦躁换了种模样，像被揉皱的纸，摊开后仍是沟壑分明。也想过逃到远方去，看海，看山，看陌生的街景，可收拾行李时才发现，内心的困倦像影子，走多远都跟着。那些想不通的事，解不开的结，早就在心里扎了根，换个地方，不过是换个背景继续纠缠。

楼下的长椅上，有个姑娘在哭，哭声很轻，被风撕成碎片。或许是失了恋，或许是丢了工作，或许只是被这漫长的夏夜压得喘不过气。城市太大了，大到每个人的委屈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能藏在黑夜里，悄悄发酵。

白天见过太多笑脸，写字楼里的、地铁上的、商场里的，那些笑容像精心描画的面具，遮住了眼底的疲惫和迷茫。我们在人群里穿梭，交换着客套的问候，分享着转瞬即逝的快乐——一杯奶茶的甜，一句无关痛痒的玩笑，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电影。这些快乐像夏天的冰汽水，打开时滋滋作响，喝完了，只剩空瓶和更甚的渴。

有时会觉得，这个时代真的病了。我们追赶着看不见的目标，焦虑像流感一样蔓延，连晚风都带着急功近利的味道。可转念一想，或许病的从来不是时代，是被时代推着走的我们，忘了该怎么停下来，听听自己的心跳。

夜渐渐凉了些，露水打湿了窗台的绿萝。我深吸，夜风中的一丝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