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味道)父亲做菜手艺

宦民

<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宦民</p><p class="ql-block">美 篇 号:5879152</p><p class="ql-block">图 片:宦民提供</p> <p class="ql-block">  我生在一九六零年,正是所谓“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其实天灾几何,人祸几何,至今也说不清楚。只是听妈妈说起过,“三年自然灾害”时,带我的保姆因饥饿,常拿我的饼干苹果充饥,结果幼时的我,腹中常有一种空洞之感,如一口枯井,回响着辘轳的吱呀声。</p><p class="ql-block"> 我的人生有点特殊,童年在省城过着优渥生活,父母都在大型军工厂上班,工资和福利待遇都很好。如果我一直在优越环境下长大,估计不会有后来那么多跌跌撞撞。</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九年,我九岁那年,父母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国家三线建设,从此我的人生轨迹发生改变。</p> <p class="ql-block">  在时光的长河中徘徊,记忆的浪潮总会不经意间涌起,将那些沉睡的往昔唤醒。而在这诸多的记忆碎片里,总有一种味道,如同一把神奇的钥匙,轻轻一转,便能打开那扇通往儿时的大门。</p><p class="ql-block"> 九岁的我离开省城来到偏远山区,在那个“三线建设”的艰苦岁月,苦涩的日子仿佛让我避免了成长路上的一帆风顺。</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年的我,每天走山路上学;冬天井台挑水差点连人带桶滑进井里;寒暑假与小伙伴结伴上山砍柴遭遇毒蛇;晚上与臭虫跳蚤顽强搏斗;父母工作忙,放学回家需要带着弟弟妹妹自己烧柴做饭;平时住在风雨飘摇的破庙里,遇到雨天,只能用军用雨衣盖棉被。然而,对我们孩子来说,峥嵘岁月的日子更多是餐桌上的单调,日复一日的红薯饭南瓜汤,让眉目清秀的我变得面黄肌瘦。</p><p class="ql-block"> 我时常幻想,要是天天有肉吃该多好啊!七十年代初,凭票供应的猪肉是餐桌上的“奢侈品”,其他诸如牛肉,羊肉,更是想都别想也不敢想。唯有过年了,痛痛快快吃上一顿猪肉才是我最真实的期盼。所以,“过年才能吃上一顿猪肉”的时代我是经历过的。</p> <p class="ql-block">  在我家众多过年菜中,梅干菜扣肉以其独特的风味,稳稳占据着我心中的美食榜首。这道菜不仅能满足我大快朵颐的期盼,过足吃肉的瘾,更是情感与记忆交织的纽带,每每品尝,思绪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父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过年了,父亲选上一块上好的略肥的五花肉。五花肉肥瘦相间,纹理清晰,层次分明。这样的五花肉,在烹饪过程中才能释放出恰到好处的油脂,与梅干菜相互交融,成就独特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父亲将肉切成大方块,煮至七成熟。这时的肉块会略微卷起,稍稍膨胀,泛起一层白光。然后父亲又在肉上切些横竖花纹,放入锅中油炸。瞬间,“嗞啦”一声,热油欢快地跳跃,仿佛在奏响一曲美食的序曲。五花肉的表皮在热油的亲吻下,渐渐变得金黄酥脆,那泛起的诱人色泽,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再次出锅时,肉皮金灿灿,肥肉黄白透亮,瘦肉粉红诱人。</p><p class="ql-block"> 父亲把炸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整齐地码放在碗中,再将梅干菜均匀地铺在肉片上,压实。又在肉皮上抹上酱油,加上事前准备的姜丝,撒些米酒,放些盐,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实则蕴含着父亲对美食的敬畏与对完美的追求。随后,父亲将碗放入蒸锅中,用文火隔水蒸上半小时。在漫长的等待中,梅干菜与五花肉的味道相互渗透、彼此融合。水汽在蒸锅里升腾,仿佛是一场美食的魔法正在上演。</p><p class="ql-block"> 起锅的扣肉被父亲倒扣在大瓷盘里。一盘垂涎欲滴的扣肉上桌了。</p><p class="ql-block"> 一片片扣肉都是按人头算好的。父亲从不动筷子,只是先把“边角余料”最小肉片挑出来放进母亲碗里,剩下大片扣肉就任由着我们三兄妹按人份去疯抢了……..</p> <p class="ql-block">  在“三线建设”的日子里,平日里吃的最多的就是不用粮折子购买的红薯饭,当地最多的南瓜当菜。而夏日最常见的冬瓜难觅踪影。一旦父亲弄回来一小块冬瓜,全家人都把冬瓜当“宝”。在我家,冬瓜有两吃,冬瓜肉做汤,冬瓜皮绝对不舍得扔。其实,父亲最拿手就是冬瓜皮炒辣椒。父亲总把皮削得极厚,切成细丝,青辣椒小而尖,辣得人舌头发麻。</p><p class="ql-block"> 炒菜时,父亲把锅烧得极热,倒几滴棉籽油,辣椒先下锅,“刺啦”一声,呛人的烟气便腾起来。我躲在门外,仍被呛得咳嗽流泪。父亲却立在那烟雾中,纹丝不动,仿佛铁打的一般。待辣椒炒出虎皮纹,他才把冬瓜皮撒进去,快速翻炒。那肥厚的冬瓜皮丝吸了油和辣味,竟渐渐“生龙活虎”起来,有了几分生气。</p><p class="ql-block"> 冬瓜皮炒辣椒极下饭,虽辣得人满头大汗,却叫人欲罢不能。父亲总把辣椒拨到自己碗里,给我多留些冬瓜皮。我后来走过许多地方,吃过无数珍馐,却再未尝过那般滋味:辣中带鲜,鲜里藏着韧劲,韧劲下又压着岁月的苦涩。</p><p class="ql-block"> 如今想来,父亲做扣肉时那郑重的神情,炒冬瓜皮时挺直的背影,大约都是对生活的一种抵抗。父亲用那一点油腥,一点辣味,在“三线建设”的艰苦岁月中硬生生辟出一方滋味,让我茁壮成长。</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滋味,原不在舌尖,而在心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