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云阳的童年记忆⑨

乔也

<p class="ql-block">母校云中</p><p class="ql-block">李兴发</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校云阳中学,家乡人称云中。云中建校时间久远,老一辈人都叫“西学”。这个“西”并非指地理位置,不过是指学校的教育模式有别于中式教育而已。</p><p class="ql-block"> 1962年,我从城关完小毕业后,稀里糊涂考上云中。云中当年招两个初中班,不足百人,我是初65级1班。能考上云中,大人当然高兴,虽然家里很困难,但为了能让我上学,父母卖掉了一双皮鞋和一顶夏布蚊帐交学费。</p><p class="ql-block"> 云中在县城的西边,离家约有四五里路。学校建在半坡之上,靠东有二层的教学楼,实验楼。实验楼前有教研室,楼西有图书室。西行数百米有大礼堂。由大礼堂下百十步梯子,有比较宽大的操场。操场北面后来建起学生宿舍,称为“红专健”大楼,有我们的劳动在里面。</p><p class="ql-block"> 因走读上学路远,开学后的一段时间曾住校,和同学们住联铺,吃食堂。有同学曾就吃的话题编了几句顺口溜:“钟声一响,脚板儿发痒,大步流星,奔向食堂,脚踏实地,埋头苦干,手端钵钵儿饭,吃得满头大汗。”</p><p class="ql-block"> 或许在学校吃住给家里造成经济上的负担,后来便改成走学。每天早晨,和家住一块儿的同学由盐码头上公路西行,过大桥沟、西坪直到学校。也可以从培清家后面的小路直行,由湖北馆沟口上坎子到公路。当然,还可以由江边的澧洲街经小码头、巴东湾、西坪到学校,但那就有点远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学生比现下的学生好过、轻松多了。每天上午的课比较满,但下午只有两节课,之后便是课外活动。课外活动时间一般由自己支配,可以做作业,也可以去参加各种活动,去玩。比如说,可以去打篮球、乒乓球、跳绳、转巨人木,等等。</p><p class="ql-block"> 教学楼东有一小片平坝,立有一尊巨人木,每当课外活动时间,这里是最吸引同学的地方。但巨人木上的旋转绳索每次只能三人乘坐,因之,常常多人等候。不过,在这里也可以跳绳。追绳是很有趣的集体活动,男女同学可以分成两队,相互在舞动的长绳间追逐,追不上则算失败。在追绳活动中,常常是女同学追不过男同学的时候多。</p><p class="ql-block"> 好书的人也可以去图书室借书看。有时,老师也在班里开讲座。学校也经常利用这个时间组织体育比赛和文娱演出。班务活动也在这个时间进行。</p><p class="ql-block"> 那时,班里的各种活动比较活跃,除了文体活动,还经常出墙报。墙报在教室后面的墙上,主要是政治宣传和与教学相关的内容,同时也刊出一些充满趣味的智力题让同学们解答。其中一期墙报上,有一个“三个人带三只猩猩过河”的智力题,班上一位数学成绩好的同学曾宣布此题“无解!”某日午后生物课,我没认真听讲,一直在想“猩猩过河”。大概用了半节课时间,居然将此题解开。后来在成都上学时,我曾将此题说给一位同学,这位同学只用了十一分钟便给出答案。班上的同学,卢乐先在音乐领悟及表演上的天赋、裴鸿儒的钢笔书法、楚光莉的舞蹈、魏得宣驾驭巨人木的那份轻松,都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同班同学中,因与培清、双喜住得近,在一起玩耍的时间比较多。学校大礼堂后是一片林子,林中有不少桃树。或许是看《三国演义》走火入魔,我们去林间嘻戏时便学书中的刘关张,也来个桃园三结义。双喜似不情愿,我和培清便一边一个拉着他结拜。——真是少年心性!</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儿童节学校都组织庆祝活动,大都以游戏的形式进行,如军事游戏“攻碉堡”“长征”等,颇有兴味。攻碉堡的游戏一般会事先设计侦察路线、寻找情报、攻打碉堡、最后完成任务等程式;长征则按照当年红军长征路线来设计,过铁索桥以穿越多重双杠来代替,过腊子口则是翻爬教学楼外的一处两三米高的石坎子。这些有意义、有创意的活动对孩子们来说,既是寓教于乐,也是一种历练。</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的班主任佘纯粹是数学教师,时年四十来岁,中等个,长相酷似电影《红湖赤卫队》中的刘闯,比较随和。语文教师桂书龙,高挑个儿,据说是湖南人,比较严厉。桂老师在“文革”中受到迫害,后来听说调回老家去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考上中学,但懵懂中的我并不理解上学对个人和家庭的意义,一向本分的我,竟然入学后贪玩好耍,很快就成了差生。对我的表现,用大人的话来说是“惶了形!”之所以成绩不好,主要受三样爱好的影响,一是集邮,二是拉二胡,三是看小说。</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学就开始集邮,进中学后已经有邮票数百枚了,贴在小书本上。当时,班上爱好集邮的同学不少,但集邮比较多的就卢乐先、裴鸿儒和我。那时集邮主要是从信封上撕剪,或同学之间相互交换,基本上没有花钱买新邮一说。老师中教外语的何丕中老师也集邮,那当然是集的新邮了。</p><p class="ql-block"> 拉二胡是从上音乐课开始的。音乐教师王昌前是拉二胡的行家,教二胡是音乐课的内容之一。王老师不到三十岁,中等身材,方脸,留着大分头。由于头发长,不时滑下额头挡住一只眼睛。大嘴厚唇,且有点外翻。眼大,眼球有点鼓突。由于年青,充满活力。他不但二胡拉得好,还能创作歌曲,由他谱曲的《咱们的山乡实在美》在云阳传唱一时。他在美术上也有相当的造诣,挂在他办公室墙上的一幅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水粉画,便是他的作品。</p><p class="ql-block"> 第二学期的某次音乐课,王老师教我们拉二胡。在讲解二胡的一些基本知识及表现手法后,便先行示范,当堂拉了一曲刘天华的《空山鸟语》作为导引。</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对二胡缺乏了解,但王老师演奏的旋律直听得我如醉如痴,好半天仍沉浸在乐曲的意境之中。自此,便爱上了拉二胡。然而,靠上音乐课的那点时间拉二胡不过瘾,回家便央求大人买二胡。当时,家里相当拮据,哪有钱去买乐器?但经不住我多次央求、多次嘀咕,最终,父亲在县府街的小摊上花一块二毛五分钱买了一把处理的二胡。虽然,这把二胡质地粗劣,木质轻飘,音色燥杂,但于我来说,却如获至宝。此后,每天便“杀鸡杀鸭”拉个不停。甚至上学也把二胡带到学校去,不放过课间和午休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有多久,就能拉出一些歌曲来。</p><p class="ql-block"> 我在二胡练习上的进步引起了王老师的注意,有意无意,在课外活动时把我叫到他那里拉二胡,并对我进行指点。他还不时给我一些丝弦或化学弦以用。在王老师的悉心点拨下,我的二胡技艺很快就突飞猛进。甚至,在班里表演时,我敢于演奏刘天华的《良宵》。期末考试,一曲《歌唱二郎山》得了一百分,高出第二名十五分。因之,二年级时学校组织文工团,担任团长的王老师便将我和另一位同学培清吸纳进去,在团里拉二胡。文工团员多是高中生,初中生只有我们两人。</p><p class="ql-block"> 在学习二胡的过程中,前期因为没有自己的二胡,课间休息时便不时到高中部的同学处,借用他们的二胡拉。因之,认识了一些高中的同学,和其中的一位叫胡端蒲的走得比较近。没想到的是,在1964年的运动中,胡端蒲等几位同学,因用改动古诗词个别字句的形式讥讽“三年自然灾害”中的社会现实,被视为“政治事件”,并被学校开除。学校对此事进行了传达。现在想来,这显然是当时“左”的政治环境下的一桩文字冤案。</p><p class="ql-block"> 文工团主要是为了活跃学校的文娱活动,利用每天课外活动时间排练,节假日参加学校或县里的演出。同时,也配合一些中心工作搞街头宣传。比如宣传少年英雄刘文学、草原英雄小姐妹、抗美援越斗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等。在这些活动中,除了一些流行的文艺曲目外,有相当部分是王老师创作的。文工团当年排演的舞蹈《丰收歌》《洗衣歌》,舞剧《两把锄头》,至今印象深刻,某些旋律仍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班里也组织文娱活动,除参加学校的演出,还不时到街上宣传、表演。凡是班里的演出,我和培清都参与伴奏。记得班里曾排演过舞蹈《草原英雄小姐妹》,由楚光莉和另一位同学表演。我除了伴奏其中的歌曲,还不时随舞进行无标题伴奏。现在想来,还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班里排演的小合唱《眼镜找朋友》,培清是参与者之一。因此歌曲涉及对孩子们眼睛的保护问题,演出后反响不错,上面还有人来采访。班里还根据刘文学的事迹排演了短剧,由卢乐仙饰刘文学,肖辅民饰地主王荣学,在学校组织的演出中,获得好评。</p><p class="ql-block"> 云中文工团的领导除王昌前老师外,还有教外语的何丕中老师。何老师中等身材,文雅英俊,戴着一副眼镜,颇有风度。何老师除指导文工团的排练外,还亲自登台表演。由他主演的《库尔班大叔你从哪里来》广受好评,成为保留节目。何老师并非我们的授课教师,因在文工团接触多,加之他也好集邮,故尔有一定交谊,不时到他的居室造访。</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对音乐的喜好可以用“酷爱”二字来形容。虽然我学业上很差,但于音乐上自认为还是有一定天赋的。我自学简谱,可以自己学唱新歌。某次音乐课测验听音记谱,全班只有两位同学记谱正确,我是其中之一。试想,如果有机会深造,或许会在音乐方面做出成绩,亦未可知。限于当时的条件,只能是痴人说梦!</p><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我的老师王昌前竟于“文革”中死于非命。呜呼哀哉!</p><p class="ql-block"> 至于看书,从小学四年级时看《烈火金刚》开始,就一发而不可收,《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说岳全传》自不必说,便是当年的红色经典,几乎都找来看了个遍。云中图书室是我常光顾的地方,管理员施之存老师年近六旬,经他的手,除小说外,借阅了所有能找到的中外民间故事。还有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神秘岛》之类的外国作品。</p><p class="ql-block"> 记得住校时每月交六元伙食费,每周能打两次牙祭。学期结束后,学校会退还剩余的伙食尾子。第一学期的伙食尾子退还后,我和培清将钱合在一起,去书店卖了一套《西游记》,一人得上册,一人得下册。谁曾想,书尚未及看,我的一册便被好书的同学偷走了,让我懊丧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书看得多了,便也想写书编故事,小小年纪竟然做起了作家梦。或许受某些历险、抗暴之类的民间故事启发,想写一个历险救人的故事。开了个头,写了几页。没想到某日语文课正写时,被桂老师发现了,当即将写作的小本收缴。下午,桂老师将我叫到办公室,除了批评我不好好听课外,反复追问我想写个什么故事。或许桂老师想有所引导,但语气有些严厉,我亦为自己的不当行为悔愧不已,并未随老师的思路陈说自己的写作想法,一直沉默不语。老师只好让我离去,但收缴的小本却并未归还。之后,又和一位同样好书的同学培清想合写一本有关太空人的故事,甚至设想过太空人的形象。设想归设想,毕竟没有那个笔力和领悟力,怎能编写太空故事?这个梦便破了!</p><p class="ql-block"> 某日下午上作文课,因要上交作文本,进教室后便打开课桌翻找。没找到,正有些着急,桂老师来了,开始上课。桂老师今天讲写作文如何开头,讲了几句,便说先看看一位同学的开头是如何写的,随即拿起作文本念了起来:“同学们快点挖呀,不要猫盖屎呀!”我一下子蒙了,这不是我写的作文吗?这篇作文是写农忙劳动中挖地的场景,意思是要大家深挖,不要只挖浅浅的一层土,就像猫盖屎一样。原来是老师将我的作文本拿去了。没想到,桂老师竟将我的作文拿去当范文宣读。可见,桂老师对我并无偏见。</p><p class="ql-block"> “文革”期间,云中图书室也遭到劫掠。某日,和培清都带着弟弟相约去图书室碰运气。我们从后面的窗户翻进去,只见满地的书籍杂乱无章,翻看一阵,并没找到我们所期求的书籍,大失所望。那些先去的“强徒”早将有阅读价值的好书扫荡一空,哪里还轮到我等去捡漏?即便如此,还是勉强从中寻觅了一些有点意思的书籍和画册带走,担了个“窃书”的恶名。</p><p class="ql-block"> 2002年初,我的散文集《岁月如歌》出版。当年,因事回云阳,曾和弟弟特地回母校拜会师尊。是时,学校已搬新城。令我们遗憾的是,当年的老师多已作古,只见到何丕中一人。没想到,见面后何老师居然还能叫得出我和弟弟的名字。我送何老师一册文集留作纪念。之后,去新城,由妹夫唐远森领着去新云中拜会校领导,赠送了四册文集,算是对当年到学校图书室窃书心怀愧疚的一种补偿吧。</p><p class="ql-block"> 受这几种爱好的拖累,我的学业一落千丈。除语文、几何还过得去,英语最差,冯富川老师拿我没办法,最后基本上放弃了。到毕业时,因英语成绩不及格,只拿到一纸肄业证书,全年级只两人获此“殊荣”。</p><p class="ql-block"> 2025年3月2日</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