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雀》

越峰

《金翅鸟》

散文

越峰

山野的绿意里，金翅鸟如轻巧的精灵，于树杪、灌丛中穿梭嬉戏。它们身形玲珑，但翅羽却偏偏盛满了亮光：雄鸟的翅翼在阳光下，真如熔化的金子般灼灼耀目；雌鸟则敛起了羽衣，只余一身棕褐的朴素——仿佛在浓荫里悄然褪去了浮华，存留了大地最谦逊的底色。它们常聚于树冠，在枝叶间蹦跳着，用尖细的喙啄食那些成熟的果实。它们啄开浆果硬壳时，专注而急促，如同一场小小而精密的劳作。有时，被啄开的果实种子，竟如小小珠玉般，从鸟喙边滑落，簌簌地掉进泥土缝隙里，再被偶然的风尘轻覆了去。金翅雀们浑然不知，它们匆忙的啄食，竟于草木世界间悄然撒下了无数生命的微粒。它们细小的爪儿紧抓在树梢，小脑袋灵活地转动，不停地寻找着食物。啄食时，它们啄咬果实的声响又轻又脆，仿佛细碎的心跳。它们灵动的眼睛时时警觉着，偶有风吹草动，便忽地一抖翅翎，像被惊散的点点光芒，倏忽又于另一处枝头重新聚拢——复归那啄食的日常忙碌中去了。这小小的精灵，竟成了大地间漫游的“播种人”。它们匆忙啄食的瞬间，那些微小的种子，便由它们的嘴喙漏下，随着翅膀的扇动，被带到了山谷与田野的角落，如同大自然托付给它们隐秘的使命。生命之网中，它们不过轻巧一结，却将种子所蕴藏的生机，播撒进了泥土深处；一粒种子沉沉睡去，便有一片森林在时光里默默酝酿着醒来。后来，纵使在城中的园林里，向日葵🌻里，我也屡屡见到它们的身影了。当那点点翅羽金光跳跃于城市浓绿之间，我恍惚明白了，原来这世界最朴素的奇迹，并非来自震耳欲聋的宣言——伟大常借渺小显形；万物宏阔的延续，就悬于那小小喙间漏下的种子里，悬于那翅翼所扇动的、几乎不见踪迹的风中。这金翅鸟啊，以它玲珑之躯，背负着传递生机的天命；它每一次低头啄食，每一次无意漏撒，都如细流归海，在不为人知的土壤深处，悄然续写着大地不息的轮回之书——原来世上最重的担当，竟常栖于最轻灵的肩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