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命最后的日子

酒溢情

<p class="ql-block">四月十九日晚上八点钟左右,二妹子在视频里哽咽着说:“母亲恰夜饭时都好好的,突然右边手脚就不能动弹了,说话也不清楚”。</p><p class="ql-block">我沉思了一会,意识到情况不好,极有可能是“脑梗”发作,并吩咐二妹:“明天一定要送医院检查治疗”。</p><p class="ql-block">一说到去医院,母亲就很不高兴,立刻阴沉着脸很执拗地说:“不去,不去,过几天就会好咯,再说,这么大年龄也死得过了……”。</p><p class="ql-block">母亲不愿去医院,是怕晕车难受,也怕花钱,怕麻烦儿女,但最关键的还是担心年龄大了怕去医院就回不来了。</p><p class="ql-block">过后一两天,母亲病情还算稳定,搀扶着还能慢慢走动;三餐也能吃些饭菜面条,还吃些水果、酸牛奶或零食的。</p><p class="ql-block">病榻上母亲还反复念叨着:“思思现在哪里做事,这死女怎么也不来看我呀”。思思是母亲从小带大最小的孙女,一直都很牵挂。</p><p class="ql-block">“思思得病了,在医院住院治疗不能离开”。二妹告诉她。</p><p class="ql-block">“哦,是得了什么病呀,在哪里住院,你帮我打四百块钱给她哈”,母亲吩咐道。</p><p class="ql-block">二十二日下午,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 ,神智有些模糊,已完全没有了语言能力,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状态。</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几天来有很多亲戚来探望母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母亲知道有人来,虽然躺在床上总要将身子侧过左边,很吃力地想睁开双眼,但上下眼皮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打不开,只是半睁半闭直勾勾看着来人,顿时,泪水如涓涓细流夺眶而出,从眼角缓缓流淌于面颊;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心里明白,很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是艰难地伸出左手抓住亲人的手久久不愿松开。</span></p><p class="ql-block">“哎呀——,清明节看到都好好的啦,怎么隔了几天就病成这样了呀”,亲人哽咽着边说边轻轻擦拭母亲的泪水,抚摸着脸庞,双手紧紧包住母亲的左手掌……。</p><p class="ql-block">自母亲生病以来,去不去医院检查治疗,兄弟姐妹各有想法很难达成一致:要尽孝道尽责任就必须去医院弄清楚病情,想方设法救治;但毕竟九十四岁高龄了,万一在途中或医院发生意外情况,按当地风俗,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儿女们抱憾终身,还被千夫所指。</p> <p class="ql-block">小弟很是坚持: “虽然母亲年龄大了,但有病还是要去医院检查治疗,如果就这样放弃,不明不白的离开人世,我心里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会后悔一辈子;如果怕发生意外情况,可与120医护人员商量备好急救措施尽可能避免”。</p><p class="ql-block">二十五日,二弟二妹把母亲送市人民医院检查。</p> <p class="ql-block">医院诊断结果是:脑部主血管堵塞百分之九十,即便住进ICV也只有百分之十的希望可控制病情维持生命,住普通病房治疗毫无价值。</p><p class="ql-block">根据医生的建议,当天傍晚二弟二妹含泪无奈地把母亲送回老家。</p><p class="ql-block">从医院回来母亲已经很难进食了,每天只能喂几勺匙酸奶或汤水;至五月六日已完全没有吞咽能力,喂点食物都停留在口腔里,就连水也咽不下去。</p><p class="ql-block">母亲嘴角时不时地抽动,嘴巴时而张开时而轻闭,经常伸出左手慢慢晃动,显得非常痛苦烦躁不安。那两行泪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这眼泪是病魔缠身的痛苦,是回想这辈子的感慨,更是对挚爱亲人对人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思念和不舍,或许是……。</p><p class="ql-block">看到母亲那痛苦的样子,儿女、孙辈们心情异常沉重又无能为力。大家轮换在床边,俯身抚摸母亲逐渐干枯的手、布满皱纹的脸庞和额头,擦拭眼角的泪水;贴在耳边轻轻呼唤妈妈,奶奶,多么希望能听到母亲的回答看儿女们一眼呀。</p><p class="ql-block">浓雾把小乡村笼罩得透不过气来,沥沥小雨下个不停,一阵阵山风吹过令人有些寒意;浓雾退去,远近青山墨绿墨绿的格外清新。</p> <p class="ql-block">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萤火虫一闪一闪发出一抹微弱的光亮;几只狗分了工似的在村子两头狂叫,你停下来它叫,它停下来你叫,那叫声由高到低拉得很长,像哭一样 ,很凄凉,令人莫名的毛骨悚然。</p><p class="ql-block">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亲人们低沉的哀叹和抽泣声。</p><p class="ql-block">多日未进水米,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喉咙里积有很多痰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脖子胀鼓鼓的,气管不顺畅只能张开嘴喘着粗气呼吸,发出拉“风箱”似的“呼啦呼啦”声;双目紧闭,再也没有眼泪了。</p><p class="ql-block">村里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天天上门为母亲测心率和血压,打营养针、输液补充能量。</p><p class="ql-block">儿女们情神悲伤,含着泪水默默守护着母亲。</p><p class="ql-block">母亲卧床以来,二妹就形影不离地守护在身边,耐得烦不嫌脏,照顾得细致入微。一口一口喂饭喂水,一次一次更换纸尿裤擦洗身体,让母亲身上干爽舒适;任<span style="font-size:18px;">何时候母亲身上都干干净净没有老年人的异味;用</span>棉签蘸着水湿润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清洗口腔鼻腔,保持清洁;每天都为母亲按摩以减轻痛苦;一个晚上起床四、五次帮母亲翻转身体盖被子……。</p><p class="ql-block">二妹明显廋了一圈。</p><p class="ql-block">兄弟姐妹提出轮流服侍,二妹总是说:“我晓得母亲的情况,搞熟了我有经验,你们帮帮手就可以了”。二妹很大度,不辞辛劳,无怨无悔。</p><p class="ql-block">五月十二日(农历四月十五)下午三点三十分,母亲走完了人生最后历程,驾鹤西去。</p><p class="ql-block">生命定格在九十四岁。</p> <p class="ql-block">母亲像睡着了一样,很安详,很恬静,很有尊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