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斑鸠

清荷

　　夏日午后的阳光漫过窗棂，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斑。我支着肘趴在窗台边，忽然瞥见邻家灰瓦屋顶上，两抹灰褐色的影子正落在那截歪歪扭扭的小树枝上。是两只斑鸠，圆滚滚的身子挨得极近，尾羽偶尔轻轻扫过对方的翅膀，像极了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的模样。

“妈，你看屋顶上！”我扬声喊来母亲，她端着搪瓷杯走过来，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笑着摇头：“这俩小家伙倒不嫌热，大太阳底下杵着做什么？”我也跟着纳闷，院墙外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明明是乘凉的好地方，它们偏要选这光秃秃的屋顶，难不成是在晒羽毛？正想着，其中一只忽然抖了抖翅膀，另一只立刻跟着扑棱了两下，一前一后掠过低矮的墙头，竟朝着我院子里飞来。

母亲赶紧拉我往屋里退了退，怕惊着它们。隔着纱窗望去，两只斑鸠正悠闲地在院心的空地上踱步。它们的步子细碎又轻快，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量这片陌生的领地。偶尔停下来侧耳听几秒，又低下头在青砖缝里啄着什么，许是寻昨日晒的谷粒，又或是啄食沾着露水的草籽。啄几口便抬起头对视一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咕”声，像是在分享找到食物的喜悦。

我忽然想起搁在桌上的摄像机，心里一动。若是能拍下这画面该多好，它们低头觅食时颈间的绒毛、被风吹起的尾羽，都藏着说不尽的灵动。我踮起脚，像偷糖的孩子般蹑手蹑脚挪到门后，抓起摄像机时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帘子垂在门楣上，挡住了大半视线，我屏住呼吸凑过去，透过布纹的缝隙偷偷瞧着——它们正歪着头梳理羽毛，阳光洒在它们油亮的背羽上，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

手指轻轻捏住帘角，想掀开一道小缝看得更清楚些。指尖刚触到布料，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见两只斑鸠猛地抬起头，黑亮的眼珠精准地锁定了门口的方向。我心里一紧，眼看着它们展开翅膀，翅膀拍打空气的“扑棱”声打破了院子的宁静，一前一后冲上蓝天，翅膀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院角那丛月季的花瓣。

“哎呀，飞走了。”我懊恼地放下帘子，母亲却笑着拍拍我的肩：“它们的耳朵和眼睛可尖着呢。”她望着斑鸠消失的方向，语气里满是赞叹，“你看咱动静多轻，就揭帘子这点声响，它们立马就察觉了。鸟儿的心眼细，活得比谁都警觉。”

风从敞开的窗子里溜进来，带着院外槐树叶的清香。我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青砖地上还留着两个浅浅的小脚印。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像一场温柔的奇遇——屋顶上的私语，院子里的觅食，还有最后惊飞时带起的风，都成了这个午后最鲜活的注脚。原来自然里的小生灵，早就用它们的敏锐与警觉，在人类的世界里，藏好了无数个需要静心才能发现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