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飞鸽

黄勇

昨天在楼道里看到了一辆自行车，比起大街上那穿梭流行的电动车，已经很少有人把自行车当做宝贝放在家门口了，说起自行车，也许年轻人联想起共享单车，我仔细看了下自行车的牌子，上面写着Phoenix，又画了一只凤凰，记忆里搜索到20年前学过的单词凤凰，一下子想起了凤凰，飞鸽，峨眉山，环球，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其实都是40年前伴随我们生活的自行车牌子。

凤凰和飞鸽是全国畅销的品牌，峨眉山是四川的牌子，环球是长治生产的。

每一个品牌都让我想起曾经拥有，伴随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片段，现在大部分品牌都已不在，留下的，也是我不认识的样子，但过去的生活，还留在记忆里，让我时时想起，非常怀念过去的日子和过去的情感。

小学时期全家都在石末村，住在学校的大院里，那时候新校区还没有修，所谓学校就是以前的寺庙—现在的文成殿，前几年回去一趟，看到曾经的校区已经推平，只留下了一间我们曾经住过的正殿，现在是接受香火的地方。

我们全家都住在学校大院里，生活，学习和工作都在这个大院，因此不需要交通工具，自然也就不需要自行车。

我们全部的交通需求，就是周末搭伴走路回南庄，去高平城就等一天一趟的班车。

老爸有时候会有骑车去别的地方，会借一辆车，有一次从别人那借的车子晚上放在文成殿里，结果被小偷偷了，报了警，记不住是不是因为公安正好在查别的案子，于是就顺道把这个案子破了，我记忆里最深的是，抓住这个小偷以后，是在我们家审讯他的，上小学的我晚上可以零接触审讯犯人，犯人被绑着，就在我们家的厨房里，最少两个人提审，就是不停的问你还偷过啥，可怜的小偷像被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外冒，也不知道真假，总得招，不招就得挨打，也有上大刑的时候，那我就没见过了。

是不是公安们觉得对着一个小孩子给小偷上大刑是不是不合适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独一无二的经历我也只是有一次。

后来在这个厨房里也有过这种折磨，我也是旁观者，不过对象是一只老鼠，执行人是我们上初中的同乡老哥，半夜里把老鼠扣在抽屉，睡觉前把抽屉测立在一块砖头上，抽屉帮放几粒玉米，于是，被玉米骗来扣在翻到的抽屉里的老鼠就成了两个上初中的孩子的折磨对象。

我不止一次的见他们半夜光着屁股在地上像筛萝似的来回推抽屉，把里面的老鼠撞得晕头转向，最终把尾巴露出来，然后固定住尾巴开始折磨老鼠。

审讯犯人和折磨老鼠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在那时的我看来。这两件事都是发生在我家厨房，我都是个静静的旁观者。

再说回到自行车。

83年我家从石末出来，先搬到了龙渠村，离县城五里路，我爸买了一辆自行车，应该是100多元吧，就是那辆峨眉山牌。之所以买这个牌子，应该是飞鸽买不到。

飞鸽，凤凰都是紧俏货，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80年代虽然已经过去了凭票供应的年代，但商品也是紧缺，后来进了城还记得村里的人从外地买了一辆自行车，通过火车发到城里，我陪着村里人一起去车站取。那车缠的就像刚从对越自卫反击战场下来的重伤员一样。

我们经常骑着那辆峨眉山往返城里和龙渠，大概也就十来分钟。

没车的时候就步行。

去城东姥姥家，或者大姨家，那时候二舅家的新房还没有修好。

两个人只有一辆车时，后座就坐一个，自行车带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像现在，是违章。

从龙渠到城里要走那条柏油路，晚上没有路灯，对面汽车来了大灯晃的人啥也看不见，只能是凭着感觉冲过去，等着明晃晃的汽车过去。

两旁边是玉米地，蚊子一群群的在路上飞，骑车有时候遇到，噼里啪啦的冲过去，脸上免不了要撞上几只。好在骑车的时候蚊子是盯不住的。

龙渠的蚊子分外多，以前也没有杀虫剂蚊香啥的，我妈后来灵机一动，发明了燃烧麦秆熏家里蚊子的办法，于是，邻居纷纷效仿。

到了晚上，搞一堆麦秸秆过来，农村最不缺这个，在家门口点燃，然后熄灭。于是，浓浓的烟在屋里，人都出去，这环境，别说蚊子，东海龙王都得原地去世。

等睡觉的时候，把烟都放出去，但是，睡觉的时候也免不了还是闻着些许的烟味睡觉，于是，睡觉的时候经常梦到屋里着火了，但这也好过蚊子陪着睡觉。

后来搬到城里，我和二姐曾经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大姐已经到考上幼师了，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走路，需要15分钟以上，那时候羡慕能骑车上学的人，羡慕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自行车，一个是上学有手表。

手表也很贵的。大部分学生都没有。

有一次冬天，可能亲戚进城了，把自行车放在我家，然后我家的自行车也在，这样第二天我和我姐两个人就都能骑车上学了，但是有一个问题。这两个车，一个新，一个旧，一个好骑，一个死难蹬，我们俩面临一个选择，都想骑新车，依着我和二姐那时的关系，想让她谦让我，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任何我们俩都想要的东西，只能通过斗争来争取。但是斗争成本很高，于是我们头天晚上商定，第二天谁先起来，谁就骑新车。

为了我第二天能先起床，我采取了一项不同寻常的措施，我穿着衣服睡觉，以便早上醒来第一个抢到新车。

我二姐识破了我的伎俩，第二天我被她叫醒的时候，发现人家已经穿好衣服准备下床了。

我这通委屈，你这不道德阿，平素咱俩都是一起醒的，我二姐很理直气壮的说，你都没脱衣服，我也没法反驳，毕竟自己也做了准备工作，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新车没骑上，还搞了个没脱衣服睡觉。

这哑巴亏吃的，骑了个旧车上学，一路也不爽。

再后来，我就有了专有的自行车，骑车上学，回老家，那时候，自行车就是自己的好伙伴。

上一中的时候，学校里丢车成了家常便饭，于是，学校里修建了车棚，组织人看守，我的自行车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编号，1301，写在自己的后挡泥板上面。

工作以后，来了北京，自行车离自己的生活就越来越远，虽然有时候也有骑。

我非常怀念上学阶段放了学就骑着车大街小巷转的日子。

高平旧城里的每一个街道我都非常熟悉，因为我用自行车不止丈量过一次。

现在的街道上也有共享单车，可是，那不是我记忆里的自行车。

80年代，看过一篇文章，是个留学生写的，说，中国人佩服美国人在停车场里寻找自己汽车得本事，美国人也佩服中国人在密密麻麻的自行车堆中，寻找自己车得本事，我知道，无论有多少车，这一排我一眼扫过去，就能马上认出自己的自行车。

因为，它，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