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杂忆》之四：豆腐亚文化 万亚平

平平安安

豆腐的亚文化

万亚平

豆腐故事之多，不得不再说下由豆腐引出的相对豆腐美食主流文化的那些出自豆腐的典故、谚语、俗语、歇后语之类的“豆腐亚文化”。像豆腐能做出几十种菜肴一样，其根糸庞大，择其荦荦大端者录之，以知一镬之味。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葛洪《神仙传·刘安》：“时人传八公，刘安临去时，馀药器置在中庭，鸡豕舔啄之，尽得升天。”传刘安服仙丹升天时，家里鸡犬舔食剩余丹药，也随之飞升。喻一个人得势，其与之亲近的人也会得到好处。

豆剖瓜分——像豆子一样从豆荚里被剥开，像瓜一样被切开。喻疆土被瓜分。清秋瑾《如此江山》：“看如此江山，忍归胡虏？豆剖瓜分，都为我故土。”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喻事情清清楚楚，做人一清二白。

刀切豆腐两面光——喻做事公正不偏袒。

刀子嘴，豆腐心——喻嘴狠心柔。

关公卖豆腐——人硬货软。喻外表严肃内心温和。

卖豆腐的摔跟头——喻倾家荡产。

豆腐多了一包水，空话多了无人信。——豆腐多了水份就多，空话多了谁也不会相信。喻说话要取得人们信任，就得实话实说。

豆腐一碗，一碗豆腐——喻实质一样。

豆芽菜儿，有甚捆儿——本指豆芽菜打不成捆儿，喻指人没规矩，行为不受约束。

豆腐渣工程——喻指偷工减料的劣质工程。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隐喻做事要有耐心。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喻万物相生相克。

做人不要太豆腐——双关，网络豆腐梗。既喻指软弱可欺，也暗讽表面光鲜洁白，一压就跨。

冻豆腐——难拌。拌与办谐音，喻指事情难处理。

豆腐西施——卖豆腐的美女。

吃豆腐——沪浙方言，指占别人便宜，多隐喻对女性的调戏、骚扰。

吃大豆腐——浙江一带对死亡的隐喻。做白事时要上一盘大块豆腐。周作人《吃豆腐》里有专门讲述。

豆腐掉到灰窝里——吹不得，打不得。形容事情难办，轻不得，重不得。

豆腐渣贴门神——两不粘边。喻彼此间互不联系，沾不上边。

豆腐拌成了肉价钱——喻因某些特殊原因，本不值钱的东西身价陡增。

官吃豆腐嫌淡，民吃豆腐当饭——河北民谣。

豆腐钉钉子——不可能。日本歇后语。

吃豆腐剥皮——喻极度奢侈。日本俗语。

像豆腐一样吸收智慧——犹太谚语。

　　如果说豆腐的亲民主流特质，铸就了中国平民生活的史诗，那么这些典故、谚语、俗语、歇后语、习惯语、民谣等豆腐的亚文化元素便是藏在豆香里的百姓生活记录。其背后的叙事就在豆香色质、街坊里巷、旌角招摇、冷嘲热讽、明喻隐指中透露出文化意蕴、人间哲思、价值观念，共同书写了豆腐的历史，刻下了豆腐的文化年轮，是豆腐史的记录，也是豆腐文化史的一部分。

一部豆腐史，就是一部中国文化史，儒之方正，道之柔韧，释之清白，都在豆腐制作的过程中呈现，都在炖豆腐的炉火中交融。寿州人说“每一道豆腐都是文化”，言之不谬！

尾记

革命家瞿秋白就义前执笔写下《多余的话》，用对豆腐的评价来作结尾：“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以豆腐自况，喻把清白留在人间。意味深长，千古留芳。

清代文人胡济苍《豆腐》诗：“信知磨砺出精神，宵旰勤劳泄我真。最是清廉方正客，一生知已属贫人。”前两句以豆腐制作为喻，赞颂砥砺心志、勤勉求真的人生态度；后两句以豆腐自喻方正清廉的君子追求。

　　《豆腐杂忆》四篇，从《豆腐缘》《豆腐乾坤》到《茶干故事》《豆腐亚文化》，从先前的六千言到现在八千言，收笔时仍忐忑,不断自我追问：豆腐精神和人生隐喻是否写到了，甚或写完了？答案是否定的。瞬间顿悟，豆腐，为什么香？人腐呢？同样一个腐字，一天一地，天壤之别。因此想到豆腐话题应有终极命题——豆腐香，人腐臭。这当是另文的话题了。

自有豆腐以后的一切豆腐文化、豆腐精神、豆腐品质，包括豆腐的亚文化，其意蕴指归无一不是在这一终极命题下的市井生活、铺陈展开和隐喻关联。

因为，豆腐，食可吃，是市井中的烟火；人可学，是清白做人的样儿。（2025.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