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诱惑”的童继彬

（塞北豫翁）丁作义11759369

　　下乡插队一段时间后，知青们也和农民一样，期盼着下雨天，那样，可以不用上工，躺在炕上，拉开被子把头一蒙，一觉睡他个昏天黑地。

一九六九年的夏季，雨天非常珍贵。难得有一天雨从凌晨起就时下时停，队上集体休工，我想着去那个队上的知青那里转转，刚要准备出发，杨郎九队的同学郑玉梅和向成生过来串门聊天，让我非常高兴。我们三个一起坐在队部的炕上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饭的时间。牛玲让旦旦喊我过去，一起端来了二面饼子（所谓二面，就是小麦磨成面粉，不筛掉麸皮，混合在一块吃），小米粥，一碟咸菜和一碟炒鸡蛋，吃饭的过程中，我问他俩：“你们俩个过来，童继彬一个人留在家里干嘛？”郑玉梅放下筷子，笑着回答：“可别提童继彬了，他现在可是我们队杨会计家的宝贝疙瘩，只要是不出工，他家的女儿就一定过来，叫童继彬到她家里去，一去就是一天，很晚才能回来， 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看我一脸的不解，向成生告诉我，下乡不长时间，童继彬就受到了生产队杨会计的特别关照，每次见到童继彬，都是眉开眼笑的，家里做点好吃的，都会让二女儿送一些过来，自从肖英走后，他们两个也跟着童继彬沾了不少的光。向成生说：“八成是杨会计看上了童继彬，想找他当个女婿。”

　　我和童继彬也是同班同学，一起好几年，他的情况我也非常熟悉。下乡时他十八岁，是一起下乡的同学中间年龄较大的几个其中之一，那时候我们大多数都是十六、十七岁，也有两个只有十五岁。童继彬一米七几的个头，一张非常可爱的娃娃脸，性格腼腆内向，善良热情，特别乐意助人，关键是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保持在年级的前三名。记得那些年，但凡是班里的那个同学学习跟不上或者有什么困难，他总是不声不响的伸出援手，同学们善意的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童善人”。自我和他相识起，从没见他有过为难、沮丧的神情，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似乎在他的面前和眼中，从来都不存在任何的困难和忧愁。

我问他俩，那你们知不知道童继彬自己的意思？他们都说，根本就不能问，一问他就是一张大红脸，羞得都能滴出血来。郑玉梅说：“要我说，这件事情可能性不大，月前童继红的妈妈还到队上来过，言谈中表现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童继红在生产队好好参加劳动，不能偷懒，要认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们家里也想办法走走门子，争取早一些回城。临走还嘱咐我们俩要多帮助他，有缺点就随时批评指正。童继红也向他妈妈保证，一定听话，认真学习，不怕脏累，好好劳动，争取早些返城。”

　　我们三个聊的非常好，抛开童继彬的话题后，他俩说了听到或看到的知青中的很多趣事，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牛玲过来要留下他俩吃了晚饭再走，说给他们做白面条，他俩表示感谢后，说雨天路滑，天黑了路上不好走，随即告辞。我和牛玲送他俩到村口，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就一起回到了牛玲家。

俗话说，日月如梭，转眼即逝，一点不假。仿佛在一眨眼间，就迎来了夏收。又一眨眼，玉米都半人高了。童继彬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消失的一干二净。一天，牛玲家里有事，带话让她回了一次娘家，晚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问我：“九队你们知青中是不是有个叫童继彬的？”我说：“是啊，他怎么了？”她说：“倒是没啥大事，就是他在和队上杨会计的女儿谈对象，这不，一不小心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嫂子说啥？”我吓了一大跳，含在嘴里的饭呛的我一阵剧烈的咳嗽，旦旦奶奶一边给我拍着后背一边说：“你这娃，又不是你的事情，着这么大的急干啥？”牛玲笑的前仰后合，说：“我是说，你那个童同学，让人家杨会计家的女儿怀了孕。”我问：“嫂子，这是啥时候的事？”她说：“也就这几天才传了出来，我是听我婶子说的。”我知道，牛玲的消息准确无误，因为她的叔叔就是杨郎大队的大队长。

晚上我躺在炕上，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童继彬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想在农村长期待下去，还控制不住自己，制造出这样一个结果，恐怕很难轻松平息。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不管怎么样，同学一场，而且上学的时候我也经常到他们家去玩，他爸爸妈妈对我也很热情，既然知道了，不去宽慰一下，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祁队长那里请了假，上午就赶到了九队。一到他们的住处，看见郑玉梅和向成生坐在院子里，童继彬和他妈妈在窑洞里，里面没有丝毫的火药味，非常平静，童继彬坐在小板凳上，脑袋深深地夹在双腿之间，可见在我来之前，他们已经交谈了许多。见我进门，童继彬的妈妈就说：“小丁过来了，你看，我家的彬彬干了一件多么糊涂的事情。”我问：“阿姨，现在是啥情况？”她说：“县里知青办通知我们时只是说彬彬出了点事，让我们过来处理一下，等到了这里，才知道是这样的，大队管理知青的领导说了，人家杨会计家的女儿经过检查，都怀孕两个多月了，提出的条件就是马上结婚，不能毁坏了人家的名声。你看彬彬，从我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问什么都不回答，真是急死人了。”我问：“既然这样，那阿姨您准备怎么办？”她说：“现在怎么办，我也没个主见，既然情况都清楚了，我想还是先回家，和我家老童商量商量再说。”随后，她把我叫出门说：“小丁，你和彬彬的关系好，阿姨就托付你，帮我问问他，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再有，要让彬彬说出心里话，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说：“阿姨，就按您说的办，我们是同学，在这件事上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您放心吧。”我们两人说好了书信来往的事后，她回窑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童继彬的妈妈走后，郑玉梅他们告诉我，童继彬的妈妈不愧是教师，到了这里了解了情况后，她表现的非常理智和冷静，既没有大动肝火，也没有高声责骂，只是要童继彬如实的把情况说出来，但是童继彬从他妈妈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给谁也着急啊。我说：“这样吧，你们都离开，让我和他单独谈谈。”郑玉梅他们走后，我拉了个板凳，坐在童继彬的对面，对着他说：“老童，怎么样，现在就剩下了我和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童继彬这时才抬起头来，眼睛却看着窑门外，他说：“丁作义，你我这么多年的同学和朋友，我不能对你说谎，这件事的一开始，我是上了当的。”从他的叙述中，按时间推断，应该是郑玉梅他们到我那儿串门的前后。一天，杨会计家的大女儿和女婿回来，老伴宰了一只兔子，就让二女儿把童继彬也叫来，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杨会计提议让女婿和童继彬陪他喝点酒，童继彬说：“好长时间都没有尝到过腥味了，那天，我感觉兔子肉特别的香，他们一家人又热情，不会喝酒的我无形中就陪着杨会计喝了好几杯，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的睡在了她家里。第二天清晨一醒来，突然发现杨小花光着身子钻在我的怀里，我吃了一惊，就想马上推开她，可是杨小花双臂箍着我的脖子，身子紧紧地贴在我身上，她说，昨天夜里，你不依不饶的，人家的身子都给了你，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说着，还从身子底下抽出一条白色的毛巾，上面那坨坨痕迹和暗红色的斑点说明了所发生的一切。”听了童继彬的这番话，我感到了极大的震撼，暗暗咂舌，心想，这老俩口为了留住童继彬，也真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了，竟然能做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放纵女儿去献身勾引，真让人不齿。

　　可是没想到，童继彬接下来说的，又让我彻底推翻的自己的看法。他说：“我逃跑似的回到窑洞后，起初的确是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有一种被人捉弄做下错事的感觉，随手就拉开被子蒙着头睡到炕上。可是，等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后，也许是彻底摆脱了酒精的控制，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夜的癫狂，那种肌肤相亲、口舌缠绕，新鲜的、美妙的、刺激到灵魂的感受让我欲罢不能，发疯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要她，直到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我想，这件事虽然是在她们的安排下发生的，但那不正是唤醒了自己平时藏在心底一个魔兽吗，这个安排正好让心底的这个魔兽跳了出来，所以，我不怪他们，相反，对他们的这次安排而感到满意和庆幸。”

他的一番话让我脸红心跳了好一阵子，我不由地又问：“你们俩就只有那一次吗？”他回答说：“不，有好几次。第二次，是我主动的。自那晚和杨小花发生关系后，好几天我们都不好意思相见，劳动时也有意的躲避着对方。大概是隔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实在忍受不住对杨小花的想念，渴望再和她发生那种关系，我请了病假主动约了她，等他们家里人都上工后，在他住的窑洞里，又尽情的发泄了一回。再后来，杨小花也主动地约了我几次。”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老同学，你没有经过，也就没有那种感受，我给你说……”听到这里，我突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没等他继续说下去，赶紧转移话题说：“你先等等，你妈妈临走时托付我，让我问问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你能告诉我吗？”或许他看到了我面红耳赤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说：“经过这些天的思考，我也想好了，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什么是爱情，但是我发自心底的喜爱杨小花，也喜欢他们一家人，他们提出结婚，那就结吧，反正当初下乡时喊的口号是扎根农村，我就先带个头，至于以后，我还真没想那么远。但是这些话，当着我妈妈的面我没法说出口，我爸妈一直都希望我尽早返城，如果听了我的这些话，他们会非常伤心的。”我对他说：“没关系，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么，这些话，就让我去对你妈妈说吧。”他站起身，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说：“多余的话都不说了，真心的谢谢老同学。”

　　收到童继彬妈妈的信，我认真地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特地隐瞒了杨会计两口子设计诱惑童继彬的情节，把和童继彬交谈的情况以及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详细的给她做了汇报。同时在信中也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大概又过了七八天，童继彬陪着她妈妈来到七队，对我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还说，原本他们是想拿出一些钱来平息和处理这件事，但收到我的信后，改变了主意，童继彬的妈妈对我说：“这次过来，是和彬彬的爸爸商量好的，我去了杨会计家，也见了杨小花，丫头除了没文化，其他方面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我也很喜欢，老杨两口子也老实善良，对彬彬也非常好，我们就同意了这件事。虽然现在他们俩都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但杨会计说了，先结婚后领证，时下在农村也很普遍，我们也认可了。”她又说：“你看看，开始时，一心就想着让彬彬早些返城，没想到却是现在这样一个结果。农村就农村吧，有人说，世界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也相信这句话，以后的路怎么走，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临走，她对我说，婚事定到什么时候，现在还没有商量好，不过实际情况也不允许拖太长时间，日子定下后，让童继彬提前通知我。他说：“你和彬彬这么好的同学关系，到时候一定要参加啊。”我说：“放心吧，阿姨，我一定准时到。”送他们母子到村口，看着童继彬搀着他妈妈的胳膊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徒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牛玲在我的身后说：“兄弟，我看你以后去当媒婆吧，保准一辈子都吃香的喝辣的。”我转过头去看她，她却捂住嘴笑着一路小跑回去了。

（图片选之网络，感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