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雨中

听雨（cxf）

进入梅雨季，雨水见多。最近几天，一直在下雨，即便中间歇了口气，接着又行云播雨，好在雨量不大，空气湿气大，气候比较宜人。早餐后，带上雨伞，上环城河公园转悠，行人很少，空气清新，整个空间都属自己，随心所欲地走，随心所欲地看，随心所欲地想，身与心都得以释放。

雨因气而生，我不知道冷暖空气在空中如何厮杀，但此地肯定不是第一战场。理由很简单，雨，好像是随着风飘过来的，时而细如牛毛，时而抽丝曳缕，时而噼里啪啦，时而没了，总之，时断时续，总体比较温和，不像南方的雨那么集中，那么威猛，那么不近人情，以致山崩地裂，水激路毁，一片洪荒。

我很喜欢细如牛毛的小雨，似有若无，落在脸上有亲吻的感觉，一时半了，也不至于弄湿衣服，到园子里摘几支辣椒，光着头也无大碍。细雨像江南女子一样柔情绰态，翩若惊鸿，谁见了，都喜欢。走着，走着，心头汩出热流。经验告诉我，好色的视角被美的东西迷上了。

河上漾起微波，小雨落在水面上，出现一个个小小圆圈，此消彼长，铺满整个河面。小鱼张开嘴巴把水圈当麦圈吞下，我知道，夏天的鱼喜欢雨水，成群结队，赶集似地游来游去。

记得小时候，一到下雨天，就和小伙伴一起到秧田里捉鱼。晒秧脚时，通常都要开缺放水，鱼顺着秧田流下的水逆流而上，结果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美味。环城河里鱼无逆流可上，只要不咬钩，几乎是没有伤害。小鱼吃圈样子很可爱，嘴巴一开一合，吐出小小的水泡。我驻足良久，想看个究竟，到底是吸氧，还是在吞食水中浮游生物？

一对鸳鸯悄然进入我的视线，悠然自得，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如杜牧诗云， “ 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 。在鸟中，鸳鸯是出名的恩爱夫妻，和比翼鸟一样。鸳鸯和比翼鸟都是钟情动物，俨然是传统美德忠诚捍卫者。遗憾的是，这种爱情至上，在当今社会，已被现代潮流冲得稀里哗啦，婚姻成了某些年轻人菜园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路上，有个人拿着手机，走走停停，边走边拍。环城河景色迷人，而这一切来之实属不易，以前雨污不分，环城河水体浑浊，走近排污口，恶臭难闻，水花生，水葫芦，水浮萍，把河水盖得严严实实。

经过二十多年不懈努力，终于实现清淤、活水、绿化、造景蓝图，一任接着一任干，才有了如今 “ 城在水中、水在景中，景在绿中 ” 的样子。

河面上洇着雨雾，一眼望去，两岸树木、楼房、湖心岛以及形形色色的桥和星星点点的亭台水榭都蒙上一层轻纱， “ 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 ” 。朦胧剪影比一眼洞穿更具美感，更有韵味，也许这就是 “看山不是山” 境界了。

迎面走来一对恋人，两个人撑一把伞，女士手中拎的伞没有用，开始，还有些诧异，想想，觉得如此甚好，靠得紧，才能找到你侬吾侬的感觉。踏雨谈恋爱，一点不逊色花前月下。比看电影好，没有异样眼光，没有噪声扰耳，消费都是免费的，清凉，曲径，苔痕，绿叶，荷花，水景，哪一样都比爆米花有味道。

走近荷塘，四周垂柳成荫，也许是下雨的缘故，没有鸟鸣，偌大的荷塘安安静静。未见荷塘跳雨，簌簌小雨落在荷叶上，汇成千万颗晶莹透亮珍珠，滚来滚去，一不小心，便滑入荷塘，发出了 “ 咚咚 ” 的声音， “ 坐来池上荷珠碎。倬眉浓翠。怎不交人醉 ” 。一群白鹭伸长脖子，神定气闲，大大增强了荷塘画面感。翠叶挤挤挨挨，芳香侵径，轻轻吸上一口，特别丝滑。离开荷塘，像沐浴后一样，干干净净，一身轻松。

细雨霏霏，声音很细，细到忽略不计。雨水沿着伞骨一滴滴地落下，落在脚下，有点散乱，没有节奏，不论怎么说，雨浥轻尘的感觉真好。树木格外地绿，像涂了一层油；花儿格外地艳，娇羞可人；空气格外丝滑，呼吸没有一丝丝烟尘味。置身此境，一颗不安分的心情不自禁了。突然想起柳宗元的《梅雨》：

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

愁深楚猿夜，梦断越鸡晨。

海雾连南极，江云暗北津。

素衣今尽化，非为帝京尘。

柳诗言简意赅，仅用四十字，即融写景、抒情、述志为一体。全诗运用象征手法，借苍茫细雨抒发内心无边无际思乡忧愁，借景抒情，融情于物。通过“愁”、“梦”二个字，点化出写作意图，具有独特的沉郁风格。而同在梅雨中的我，与诗人心情截然不同。

我没有放逐的体验，更没有离乡的忧愁。我是怀着满腔的爱，看到环城河从丑小鸭脱变成白天鹅，内心无比喜悦，于是欣然捡起秃笔，唠唠叨叨，描述了眼前所见所闻，与柳诗比起来情境不同，底蕴不厚。文章无色无味，于是借柳诗延展一些想象，增加些许的味，使得凉白开不至于太寡淡。

二零二五年六月二十一日

原创/听雨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