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妹光翠是如今世上与我血缘最亲的女人了,只有她身上还流淌着母亲的血液。出生的时候,我选择的是XY染色体,小妹怕变来变去麻烦,随便认了个XX染色体,于是我成了哥哥,她成了妹妹。因为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每每看见她,便恍若看见母亲年轻时的影子。或许是22对染色体都一模一样,区别只在最后一对决定男孩还是女孩,我的容貌与小妹高度相似,以至于好多不认识我的元谋人,第一次见到我,总要问我是不是有个姐姐嫁在尹地阿郎村?我有些惊奇,他们怎么知道,连连点头称是,只是纠正一下那是妹妹,不是姐姐。问及如何知道,他们说我和妹妹长得很像,就如一对双胞胎。至于把妹妹说成姐姐,皆因我少干农活,小妹一直在盘田种地,整日风吹日晒,别人看来我显得年轻一些。</p> <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妹五人,四男一女,小妹排行老四,恰如夹缝中的一朵小花,除了出生时呱呱坠地,之后就一直不声不响地生长着。</p> <p class="ql-block"> 听父母说,小妹从小极为乖巧,大人下地干活,用个抱裙捆起来放在铺上睡着,不哭不闹,听到大人回家的开门声就露出笑脸,高兴得手打脚踢。不像我是个“落地响”,一放到床上就哭,非要大人拿来裹被背在背上。小妹出生时我已经有三岁了,早该断奶,可看到母亲给小妹喂奶时,总要凑上去咂上几嘴,不给吃就睡到地上哭闹,只到三年后小弟光庆出生,我与小妹才一同断了奶,我俩算是同甘共乳了三年。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才长得像极了双胞胎。</p> <p class="ql-block"> 读书时的小妹极是聪慧,功课总是名列前茅。初中毕业那年差了几分没能考上高中中专。按照当时学校的惯例,学习稍好的学生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学校愿意召回复读初三,继续再考一年,这样既给了学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学校的升学率也能得到提升。对于学习好的学生不用交复读费,学习差的可是要交复读费的。小妹属于不用交复读费的对象,老师说,这孩子若是复读一年,定能考上中专。然而因家中经济负担重,我和二哥都在读书,父亲早出晚归给人治病,母亲那段时间身体也不好,劳动负担重,父亲说了一句:小兰、要不就不复读了,回家帮你妈干活算了。小妹便默默回家帮助母亲操持家务,下地干活去了。我有时回家,见她蹲在灶前烧火,火光映着她瘦小的脸,竟显出几分老成来。</p> <p class="ql-block"> 小妹的姻缘算是“医缘”,她公公是铁路工人。早年在施工时不慎摔伤腰椎,到县医院诊治,医生断言将导致瘫痪,无法继续工作。那时年龄才三十多岁,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于是四处打听,知道黄草坝有个有名的跌打医生可以医治。家里人找到父亲,把父亲偷偷带到医院,看能不能医好?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后,强行出了院,用担架抬到了我家请父亲治疗,在我家住了两个多月。经过父亲的精心治疗后走回了家,到单位继续上班。由于当时我家屋子较窄,在治疗期间,五六岁的我与他一直同床共枕。因为感谢父亲的救治之恩,从那以后,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家里有大小事情总会光临,我们要到元谋县城,总也要到他家坐上一会、吃顿饭,两家走动得像亲戚一样。他家有个儿子跟我同岁,走动间也成了小伙伴。小妹到了结婚年龄,两家大人看着合适,便结了这门亲事,于是我的小伙伴也就成了妹婿。</p> <p class="ql-block"> 小妹嫁过去后,很是孝顺公婆。妹婿在电力公司上班,人老实勤快。两口子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孩子在她的言传身教下乖巧懂事,现在儿子已经上班,女儿正在上大学,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和睦。小妹在家务农,先是种些寻常庄稼,后来不知从哪里学了技术,竟种起葡萄和小枣来。初中毕业的她算是村里盘田人中的知识分子,各种种植技术学得很快,侍弄那些果树极是用心,自家的果子结得又大又甜,总能卖得好价钱,不出几年,便盖起了新房子。</p> <p class="ql-block"> 因她为人公道,群众基础好,村委会便请她当了土地专管员。那时她已四十多岁,却还学着用电脑,一个键一个键地敲,遇到不懂还要打电话问我。我笑她这般年纪还学新花样,她只道:“不会就学嘛,又不比别人少个脑子。”可惜后来因家中事忙,干了三年多,她到底辞了那份差事。</p> <p class="ql-block"> 在兄妹五人中,小妹性子最是温和。大哥性子直、二哥性子急、小弟偶尔也会展示一下男子汉的霸气,我亦有些古怪,唯有小妹,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嫁去多年没听说与邻里发生什么纠纷。</p> <p class="ql-block"> 几年前母亲生病,需要有人专门照料,几兄弟商议轮换回家,每人一个星期,四兄弟刚好一轮一个月,这样也就不影响各自的工作。小妹知道,决意加入,说都是母亲生下的孩子,总该服侍,轮到之时不顾家里农活都会按时赶回。将近一年之后,母亲在孩子们精心的照料下安祥地逝去。</p> <p class="ql-block"> 如今想来,人生在世,能有个这样一个小妹,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像一株安静的植物,不争不抢,却自有其坚韧的生命力,在岁月的缝隙中,开出一朵朴素的花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