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岳峡谷

風聲

——邵阳玄本村龙山次森林探幽小记

一、入山

癸卯盛夏，余与九骑友自邵阳市北行，烈日如炙，汗透重衫。百余里后，山势渐起，峰峦如簇，龙山赫然在目。转入潭溪镇玄本村，市声倏然遁去，唯闻蝉噪林逾静。村口老槐一株，枝柯交横，似挥手迎客。泥土潮润，蒸腾起幽微凉气，混着松脂与蕨草之香，令人顿忘炎暑。

二、栈道

新修栈道沿溪蜿蜒，栗色栏杆隐于翠色之中。叶上残雨未晞，颗颗若水晶。同行海洋之星笑曰：“此岂菩萨甘露？”余戏摘一叶，舌尖轻点，清冽之气直透百骸，果有蜜胶之甘。步履不觉飘忽，似御风而行。忽见前方磐石，形似巨蛙，蹲踞溪心，青苔作衣。余一跃而上，群石蛙扑通四散，水纹乍裂，复又合拢。

三、风雨

俄而乌云翻墨，狂风挟雨，山谷顿作千面鼓声。余急趋石缝避之。石缝豁然成洞，外狭内敞，可容数人。仰观洞顶，两岩相依，一高一低，凹凸契合，俨然夫妻岩。雨点击石，声如梵唱，似劝来者：“勿惊山灵，勿扰纤娇。”余悚然，屏息听之，雨脚渐疏，空谷回音，恍经声佛号。

四、仙草

雨霁，溪涨寸许。忆传闻谷中生“快乐仙草”，遂赤足涉水觅之。水冷如冰，卵石滑腻，游鱼细若针。忽有山蛙自瀑后探首，自称“鲵娃”，童颜赤足，笑指上游：“欲得仙草，先骑大白马，登龙山药王殿，叩孙思邈；更须架仙人桥，否则大雪封山，莫谓言之不预。”语罢，拍水而去，唯余圈圈涟漪。余苦笑：凡夫安得神马虹桥？

五、幻愿

怅立溪心，忽生奇想：愿化石猴一枚，嵌此涧底，背生大树，叶昼开夜合；果若丹丸，食者可定魂安神，恋人服之，更添欢喜。树根盘绕，引出清泉一泓，水底铺七彩石，红如榴、绿如黛、白若羊脂。每至晴初霜旦，彩羽禽鸟来饮，羽色与石光交辉，山风一过，琳琅作响。

六、出山

夕阳破云，峡谷蒸紫烟。夫妻岩被染成赤金色，似携手老僧，默送行人。余返栈道，回望古岳，翠屏万重，已非来时路。骑行三十里，身后忽传闷雷，回首，龙山戴雪，山腰白练横空——果如鲵娃所言。然雪线以上，虹霓正起，恍若仙人桥影。

余与骑友相视大笑：山灵厚我，虽未得仙草，却赐一谷清凉、一岩偈语、一瞬虹霓。人间胜境，大抵如此——可遇而不可求，可忆而不可留。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