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母一一高兰英

杨行虎

<p class="ql-block"> <b>我的岳母高兰英</b></p><p class="ql-block"> 我认识岳母,比认识我妻子要早两年。那是一九七四年,在鲍集中学高中部的操场上,公社要在这里开一次批斗大会。那时经常搞政治运动,开批斗会是家常便饭。主持人宣布批斗人员名单。喊一个名子,便由两名民兵押一个坏分子到台上,同时宣布罪刑。如:挖社会主义墙角、和领导对着干、成分高还不接受改造、一家都做手艺暴发户,还有搞破鞋腐蚀领导干部等等。我的岳母属于暴发户。当时押到台上有三男两女,其中叫高兰英的给我印象很深。当时并不认识,为什么会印象深呢?一是她个子高。其中三个男的都被民兵踩腿弯跪地。而两个女的没让跪下,只是低下头架飞机。那叫高兰英的,个子高,腰却弯得比那矮个子女的还低。我当时只是觉得她应该很难受。但后来我认识到她还是很明智的,是个聪明的人。她的头高出别人很多,有可能也被踩腿弯跪下。那可比弯腰更吃苦了。二是她的罪刑让我不解。她本人农闲时给人家裁缝衣服挣钱,有时还贩卖粮食获利。三个儿子做木工活挣钱。有时别人家死人了,急等棺材下葬。兄弟三竟然一夜间就把一口大棺材做成了,应该获利不少。丈夫在渡口挣钱。一家都做副业,生产队农活就少做了。并且一家事务都是她说了算,大小队干部也都把她当成户主,所以她的罪责最大。当然,蹲学习班,接受批判教育也非她莫数了。当小分队把批判稿念完以后,我总觉得这不像罪刑,倒是勤劳致富的形象。心里有些替她委屈,且有点敬佩的心情产生。</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和岳母见面是在高中毕业后的第二年冬天。那年我已二十一岁,正在参加团结河调底工程。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说是高兰英大闺女。我一听高兰英的名字,就觉得这门亲不算很好。一是上辈是小地主成分,二是个暴发门名声。但又觉得并不坏,一家都会挣钱,应该不会穷吧。媒人让我家大哥通知我,叫我次日上午工地休息时去找她,带我去相亲。当我第二天按约定去找媒人时,又有人传话说,媒人因有事先走了,让我自行到东易岗。我便逢人打听,找到高兰英家,但没见到媒人,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批斗会上见到的高兰英。她说媒人去街上给工地上买菜去了。没有媒人中间介绍,自然有些拘谨。但家父常教导我们,见人要礼貌,谈吐要文雅,我都基本照做了。岳母当时四十多岁,略有文化,也很健谈。她向我介绍了她的大女儿易素梅。原来没打算让她读书,后来从自已一生中,文化太浅所受的难处,认识到女孩也应该读书。直到十五岁才送进学校读三年级。今年十九岁了,读到初一。上课去了,今天见不到面,以后由媒人安排见面。初次见面已觉得她很有见识。我还提到那次批斗会,发表了我的看法,并表达了我对勤劳致富的称赞。岳母对我的谈吐很满意,一直面带笑容。并且还详细介绍了改革开放以后家里农副业的发展情况,表情上略带满意和自信。我家由于父亲肺结核病不能劳动,哥姐都己成家,弟妹尚在读书,母亲只能喂猪种菜忙家务,而我已是家中顶梁柱,农活公差都压在我身上,还要抽时间复习迎考,没有出外挣钱的机会。相比岳母家经济就较落后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趁着星期天由媒人带领安排了正式相亲。岳母是个大嗓门,虽然初次登门,也是侃侃而谈。她的女儿却是寡言少语,在交谈过程中,许多话都被母亲代说了。我家经济虽然非常困难,但有人给我介绍对象,父母很高兴。也积极安排了午餐,还买了一对布作为见面礼。乘着我和母亲在锅屋里忙碌,她们还走进房间了解了我们的家底。我和母亲都很心虚,因为家境确是贫寒。别说不见粮屯,到达年底,粗细粮加一起也只有几小口袋。而据传闻东易岗高兰英家还是颇为富裕的暴发户。当时社会风俗,谈婚论嫁还是以经济家产为重。这次见面气氛还是很融洽的,任何题外话都没谈。岳母只是谈笑风生,看不出有不悦之处。第二天,媒人便传话来,同意这门亲事。女儿还尚有踌躇,是母亲当的家。</p><p class="ql-block"> 订婚后一两年,由于素梅还在读书,我也在复习参加高考,我们很少往来。也由于经济拮据,很少有礼物相送。这门亲事显得非常冷清。心里总觉得愧疚,基至因为买不起一包烟,而不好意思上门。一直到素梅初中毕业,我只给她买过一条纱巾。我曾经想放弃复习,学做手艺或做生意。问过岳母,她不赞同。她劝我应该先考学校,做手艺和生意以后一定有时间。我照做了,并考上了师范。之后,读师范又是两年多,我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外表更是一副穷酸相。但是岳母从未嫌弃我的贫穷,而是在经济上帮助我,在精神上鼓励我。</p><p class="ql-block"> 读师范的最后一学期,我己二十六岁,素梅也二十四岁了,离订婚时已五年之久。为了平缓素梅对婚姻的焦虑心情,我向学校申请结婚。但是那时我父亲肺结核已很严重,家里实在拿不出财礼。就是给素梅买的两件夏衣,还是向姐姐借的钱。一张木床五十块钱也欠了帐。一生一世的一次大婚只有两桌席,还包括送亲的一桌。我心里有数,根据岳母的大手大脚的性格,心情肯定不愉快,但是她从来未表现出来,也未在外面说出不满意,可见岳母心胸开阔。</p><p class="ql-block"> 婚后几年,我工资还很低,土地也很少,日子过得很拮据,每当青黄不接时,都是岳母接济我们。每当因家庭琐屑,素梅向我发脾气时,岳母总是批评她,维护我的尊严。</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一年,我们迁居肖嘴。岳母也在肖嘴街做生意,在她的影响下我们也学习做起了生意。摆地摊,做烧烤,机挂面,开小店…数年后,我们也盖起了楼房,儿子也考上了师范,生活有了较大的改善。我们从经济贫穷到生活翻身,离不开岳母的影响和帮助,也在朝夕相处中建立了深情厚谊。</p><p class="ql-block"> 在肖嘴街生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岳母一直非常信任我,器重我。逢事总是与我商议,遇到困难也总是找我帮忙。生意盘账,电器使用,用具修理。就是椅子坏了,也要我帮她修。虽然这些活,找她儿子也可以做,但是只要岳母找我,我不可拒绝。虽然有时我怀疑她是心疼她儿子的力气,怕耽误她儿子挣钱的时间,但我又感觉岳母对我的信任不次于她的儿子。岳母有恩于我,为她做些事,我心甘情愿。能做的帮她做,能修的帮她修,修不了的买新的送给她。尤其是岳父去世后,岳母逐渐年迈,更是依赖于我。二0一七年,我们离开肖嘴,迁居鲍集。素梅每次去看望母亲后,总会列出一堆事让我做。我总是诚心实意的认真地完成,以报答岳母对我的厚爱。岳母逝世前一段时间,许多亲人己认不清了。每当我和她见面,她还能听懂我的声音,呼出我的姓名。这是我,作为她半个儿子的最大欣慰。</p><p class="ql-block"> 岳母一生勤劳而智慧,坚毅而开朗。对待一些不友好的人和事,还有一股蛮狠劲。在家乡的妇女中小有名气。二0二三年春离世,终年九十有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