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子君

简.爱 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作为胜利者，这是我打过的第一场硬仗，也是我获得的第一次胜利。我在勃拉克霍什时先生站立过的地毯上站了一会儿，对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开始，我暗自微笑，扬扬自得，但这种狂喜也像我一度加速的脉搏一样，在我身上很快消退。一个孩子像我刚才那样跟大人吵架，像我刚才那样毫无顾忌地大发一顿牌气之后，是绝不会不感到悔恨的痛苦及事过境迁的沮丧的。一块着了火的小树丛，火光四射，气势汹汹，吞没一切，可以作为我刚才责难和威胁芮丹太太的那种心情的恰当写照；而火灭以后变成了乌黑焦土的这块儿小树丛，也同样可以成为我事后心境的准确象征。经过半个小时的默默反省，我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这种行为的疯狂，以及我这种既恨人又被人恨的处境的可悲。我第一次尝到了一点报复的滋味，它就像刚喝下芬芳的美酒一样，热乎乎、香喷喷的，可事后的回味却又涩又辣，给我一种喝了毒药似的感觉。此刻我倒非常想得到芮丹太太的原谅，可是凭经验和惯例，我知道这样做只会使她加倍轻蔑地唾弃我，结果是再次激起我禀性中爱爆发的冲动。 简.爱 这回轮到海伦·蓬瑟要我说说究竞是怎么回事了。我马上照自己的想法，尽情倾诉了我从前吃的苦及我心中的怨恨。我心里一激动，就尖酸刻薄起来，怎么想就怎么说，毫不含蓄或者克制。“当然，她确实待你不好，因为，你瞧，她讨厌你这种性格，这正和思卡茜小姐讨厌我的性格一样。可是你却清楚地记着她对你说过和做过的一切!看来她对你的不公正行为，给你留下的印象真是出奇地深呀!没有任何虐待能这样深深地打动我的感情。如果你能够忘掉她的严厉及由此引起的激愤情绪，你不是会活得比现在更快乐些吗?我觉得生命真的是太短促了，不值得把它耗费在怀恨与记仇上。我们在世上，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罪过，但我相信，不久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在摆脱自己腐败躯壳的同时，也摆脱了这些罪过。到那时，堕落和罪孽会如同这累赘的血肉之躯一样，从我们身上卸下，只留下精神的火花——生命和思想的不可捉摸的源泉，纯洁得正如当初造物主赋予万物以生命的时候一样。它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说不定又会被授给某一种比人更高级的生物——也许会一步步经过荣耀的各种等级，从照亮苍白的人类的心灵上升到照亮天使的心灵!它会不会正好相反，不幸从人降低到魔鬼呢?不，我绝不相信，我坚信另一个信条。这种信条没人教过我，我也很少提起，可我喜欢它、坚守它，因为它给予每一个人希望，它使永生成为一种安息，而不是恐惧的深渊。再说，信奉这一信条，我就能把罪人和他所犯的罪孽清楚地区别开来，我就能在痛恨后者的同时十分真诚地宽恕前者；信奉这一信条，我永远不会担心复仇，永远不会让我过分深恶痛绝地堕落，遇到不公正也不会叫我过分心灰意冷。我平静地活着，期待着末日。” 简.爱 简！你太看重人类的爱了，你也太冲动，太感情用事了，那只创造了你的身躯并赋予它生命的至尊的手，除了你脆弱的自身，或者除了像你这样的脆弱造物，还为你准备了其他的财富.除了这个尘世，除了人类，还有一个无形的世界，还有一个神灵的国度，这个世界就在我们周围，它无处不在!那些神灵受命守望着我们。要是我们将要在痛苦和耻辱中死去，要是轻蔑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憎恨快要把我们压垮，那么天使们就能看见我们的苦难.承认我们是无辜的。而上帝只是在等待着灵与肉的分离，好最后给我们充分的报酬。那么，既然生命很快就会过去，死后又必定会通向幸福与荣耀之门，我们又何苦沉溺在痛苦中呢？” 简.爱 感到自己在世上孤单一人，断绝了所有联系，能否到达目的地尚难预料，而返回原地又会层层受阻，这对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而言，实在是很不平常。冒险的魅力使这种感觉变得甜美起来，自豪的荣光使它变得温暖，可是接下来一阵恐惧又使它变得忐忑不安。 简.爱 要人们满足于平静生活的说教是没有用的，人总会有所追求，即使找不到机会，也会努力去创造这种机会。千百万人注定要在比我更死气沉沉的困境中，然而千百万人都在与自己的命运作斗争。没有人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政治反叛，还有多少其他方面的反叛。女人一般被认为是安分的，可女人也有和男人同样的感受。他们与那些兄弟一样，也需要施展自己的才华，也需要发挥自己才华的环境。他们和男人一样，对严厉的束缚和绝对的停滞感到痛苦。 简.爱 炉火照亮了他的脸，浓浓的粗眉，方方的额头，乌黑的头发朝一侧梳着，衬得额头更加方正。我一眼就看出，他是那个骑马的人。我认出他显得坚毅的鼻子，那鼻子不算美，但是因为显示了个性而引人注目；我认出他大大的鼻孔，在我看来，那是他爱发脾气的标志；我还认出了他冷酷的嘴、下巴和下颌——这三处都显得很冷酷，绝不会错。他现在脱掉披风，我发现它的体型也是方方正正的，同他的脸型很相称。我想，如果从运动的角度看，这是副好身材——胸宽腰细，尽管既不高大也不优美。我毫无拘束地坐下。彬彬有礼的招待可能会使我感到手足无措，因为我不会用相应温文尔雅的举止来还礼或答谢。倒是对方的粗鲁任性可以使我不必再承担义务。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的失礼，倒有利于我保持庄重的沉默。不过我觉得，这奇特的举止也怪有趣的，我还挺想看看他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他仍像一座雕像那样，也就是说，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简.爱 但我原本也可以成为一个与此根本不同的人，我也可以跟你一样好——比你更聪明——差不多像你一样纯洁。我羡慕你平和的心境，良心的清白，以及问心无愧的记忆。小姑娘，毫无污点与劣迹的记忆一定是一种无价之宝——使心情舒畅的永不枯竭的源泉。不是吗？“18岁时，你的记忆是什么样的呢，先生？”“那时候很好，纯洁、清澈，还没渗进什么污水，把它变成一个臭水坑。十八岁的时候，我——简直跟你一样好。大自然原本是要我成为一个好人的，爱小姐，成为较好的人里的一个。可结果，你瞧，并不是这样。你或许会说你看不出来，至少我认为从你的眼睛里领会到了这个意思（顺便说说，要当心你流露出来的心情，我是善于察言观色的）。那么相信我的话——我不是恶棍，你不应这样猜想——不该给我加上这类恶名。只是，我坚信，更多是由于环境而并不是出于本性，我成了个最平凡无奇的罪人，过腻了种种猥琐可怜的放荡生活，有钱而无用的人是想用这种放荡来点缀生活的。我对你袒露这些，你觉得奇怪吗?告诉你，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会经常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别人当作你的熟人、倾吐隐秘的知心人。人们会像我一样，出于本能地发现你最擅长的并不是谈你自己，而是在别人谈他们自己时专心倾听。他们还会感觉到，你听的时候，对于他们的行为不检点，并不幸灾乐祸地表示轻蔑，而是怀着同情的本性，虽不轻易地公开表露，却仍然很能给人安慰和鼓励。” 简.爱 我一看到他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我可以注视他而不被发觉，我的眼睛就忍不住被吸引到他的脸上。我可没办法控制眼皮，它们总是要抬起来，而且眼珠要盯着他。我看的时候感受到一种强列的欢乐———种甜蜜而辛辣的欢乐。这欢乐像有着刺人的纯金钢尖，又像一个渴得要死的人，明知道自己爬进去的那口井里有毒药，却依然弯下身去喝个痛快时的感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说得对极了。我主人那普通的榄色的脸，方方的、厚厚的额头，又粗又浓的眉毛，深陷的眼睛，粗犷的五官，顽固、严厉的嘴——都显出活力、决心与意志——按理说，全不算美，可是在我看来，它们充满着一种魅力、一种感染力，完全主宰了我——使我的热情脱离我的控制而牢牢被它控制。我原本没打算爱他，读者知道，我曾经很费力地从我的心灵里拔去那爱之萌芽。可现在，在重新看见他的第一眼，它们就复苏过来了，长得枝繁叶茂并茁壮起来，甚至于不用他看我一眼，我就坠入了他的爱河。 简.爱 有太多东西足以产生嫉妒，如果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竟敢嫉妒伊戈拉玛小姐那样地位的女人。但我并不嫉妒，或者说几乎不嫉妒，我感受到的那种痛楚不能用这个字眼来解释。伊戈拉玛小姐是一个排除到被嫉妒的人之外的人物，她不配让我产生这种感觉。原谅我这似乎自相矛盾的话，我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她华而不实，过分娇揉造作；她很美丽，也算得上才艺非凡，但她见解肤浅；她的心灵生来就是一片贫瘠，任何花朵都不会在那样的土壤上自动开放，任何无须强求自然结出的果子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生土；她并不仁慈，也没有什么独到见解；她常常背诵书本里深奥的句子，她从不说出或者从来没有自己的观点；她高唱感情，却全然不懂得同情和体贴之心，她没有温柔和真诚。她过多地暴露出这些，比如她对小艾戴尔抱有的那种恶意和反感，经常无端地发泄出来。如果艾戴尔偶尔走近她，她会用恶毒的话骂她，把她推开。她离开房间，总是恶毒地对待她。除了我，还有另一双眼睛观察着这些品性——密切、锐利、机敏地观察着。是的，是未来的新郎罗切斯特先生，他也在不停地监视着他的未婚妻。正是由于他的明智谨慎，正是由于他能清楚地看到他那美丽爱人的缺点，并且对她明显地缺少爱情，我才感到无尽的痛楚。我能看出出于家庭或者政治上的原因，他打算娶她，因为她的地位和社会关系与他相称。我感觉到他她没有得到他的爱，她也不配从那里赢得这种珍宝。这就是关键所在——我心烦意乱的根源——这就是我躁动不安的根源：她没法把他迷住。 简.爱 “你认为我会留下来，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吗？你认为我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吗?能忍受我的一口生命之水从我杯子里泼掉吗?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矮小、不好看，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和你的一样。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儿美貌和一些财富，我就会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如同现在我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不是通过习俗，甚至也不是通过血肉之躯，而是我的心灵在同你的心灵交流，就像两个人将同样站在上帝的面前，彼此平等——因为我们生来平等!” 简.爱 我边梳着头，边照着镜子，感到自己的脸再也不是平淡无奇的了。它流露出殷切希望，焕发出生气。我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丰收的源泉，并从粼潮波光中借来了光辉。过去我不愿面对主人，因为我怕他不喜欢我的容貌；不过现在我相信，我可以仰起脸来看他，而流露的表情也不至于冷却他的爱情了。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件朴素的浅色夏衣穿上，看上去从来没有别的衣服像这样适合我了，因为我还从未在幸福的心情中穿上哪件衣服呢。我飞奔下楼，看到一夜暴雨过后，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这一切并没有使我感到奇怪。从敞开的玻璃门外的微风送来了阵阵芳香。我此时是如此的幸福，大自然也必定会由衷地感到高兴的。 简.爱 “在短时期内，你也许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十分短的时期内，随后你就会冷静下来；随后你就会变得反复起来；然后你会变得严厉，我得挖空心思来讨你欢心；可是，等你对我习惯了，你或许会再喜欢我——只是喜欢，像我说的，不是爱我。我看，你的爱情在六个月后，或者还不到半年，就会成为泡影。我从男人写的书里看过，那是丈夫的热情能维持的最长期限。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一个朋友跟伴侣，我希望永远不要让我的主人感到格外讨厌。”“我想我会再喜欢你，更喜欢你；我会叫你承认，我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你。”“你不会反复无常吧，先生?”公人“对于那些仅靠脸蛋来取悦于我的女人，我一旦发现她们既没有灵魂又没有良心——一旦她们向我展示乏味浅薄，也许还有愚蠢、粗俗和暴躁，我便变成粗俗的恶魔；但是对于明亮的眼睛、火热的灵魂以及既柔和又稳定的能屈能伸的性格，我却永远是温柔和忠诚的。”“你曾经遇到过这种性格吗，先生?你爱过这种性格吗?”“此刻我正爱着。”“可是在我之前呢，如果真的达到了你那苛刻的标准呢?”“我从未遇到过和你相似的人。简，你让我欢喜，并且左右着我——你看上去很温顺。我喜欢你给人的柔顺感。我受到了感染——被征服了，这种感染比我所表达出的还要甜蜜，我所经历的征服有一种巫术在里面，超出了我所能赢得的任何胜利。 简.爱 “我不耐烦地等待着夜晚来临，那时我就可以约你。我猜想你的性格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我渴望更深地探究它，更好地了解它。你走进屋里，神情马上变得羞怯，但显得有主见。你穿着古板——和你现在差不多。我要你说话，很快就发现你身上充满了对比。你的衣着和举止循规蹈矩，你的神情却表现出缺乏自信。总的来说，你属于那种天生文雅的人，对社交完全不习惯，生怕使自己丢人现眼。然而，在别人对你说话时，你却抬起那双敏锐、明亮的眼睛直视对方的脸，你给人的每一瞥都有洞察力，在回答一大堆问题时，你胸有成竹。你似乎很快就习惯了我，——我相信你当时感觉到了你和你那易怒的主人之间存在着共同点，简，因为我看到你迅速地显示出了一种愉快的安闲，你的态度平静了。无论我怎样咆哮，对我的坏脾气你一点儿也不吃惊、恼怒或者不快。你看着我时，有时露出单纯而又明智优雅的微笑。我立刻就对我看到的既感到满意，又受到鼓舞。我喜欢你，希望更多地见到你。但是一直以来，我和你保持着距离。我是个精神享乐主义者，希望延长这种小说般有趣的结识。而且，有一段时间，另一种担心时时侵扰着我，假如我任意把玩这朵花，它会很快凋谢。我那时并不知道，它不是一朵生命短暂的花，而是一朵光芒四射的宝石花。另外，我想看看你是否会主动来找我——但是你没有，你像你的画架一样守在教室里。有时候偶然遇见你，你会很快地从我身旁走开，只是略微打个招呼。简，在那些日子里，你表情经常若有所思，并不是无精打采，因为你不像有病；但也不轻松愉快，因为你没什么希望，也没有什么快乐。我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为了弄清这一点，我又开始注意你。在和你谈话时，你的眼神中有了一份偷快。我看出你有一颗爱与人交往的心，只是生活的单调使你变得郁郁寡欢。我允许自已享受和蔼待你的愉快，这很快就激起了感情。你脸上的表情显得温柔了，你的语调也变柔和了。我喜欢你的嘴唇用感激的语调吐出我的名字。每当这时，简，我总是很高兴和你偶遇。你的神态中有一种迟疑，你望着我时总是带着点轻微的困惑——一种怀疑。你不知道我的反复无常究竟是什么。我这时候是那么喜欢你，当我诚恳而热情地伸出手来的时候，你那年轻而充满渴望的脸上马上露出了那样红润、光彩奕奕的神情。我常常要费好大劲才避免当时就把你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他继续说，“在青年时期和成年时期，一半在难以形容的痛苦、一半在无聊中度过后，我第一次找到了我能真正爱的人——你。你是我的同情者——我另一个更好的自我———种强烈的依恋把我和你系在了一起。我觉得你善良、可爱，我心里产生了一种炽烈的热情。它倾向你，把你拉到我生命的中心和源泉，让我的生命围绕你——并且燃起了纯洁的火焰，把你我融为一体。 简.爱 “我关心我自己。越是孤独，越是无所依靠，我就越是要尊重自己。我要遵守上帝制定、世人认可的法律。我要坚持我在清醒时所接受的原则。法律和原则不是用在没有诱惑时，而是用在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既然法律原则是严格而不可通融的，那么它们就不容违反。如果我为了自己方便就去打破它们，那它们还有什么价值呢?它们是有价值的——我坚信，如果我现在不能相信，那就是我发了疯的缘故，我的血管像着了火。原定的想法，已下的决心，是我此时必须坚守的一切，我要站稳脚跟。” 简.爱 他咬牙切齿地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像这样既纤弱又不屈不挠。在我手里，她简直就像是芦苇!我用一个手指和一个拇指就能折弯她，可是我就是把她折弯了、捏碎了，又有什么用呢?想想那双眼睛，想想那里面流露出来的坚定和坦率，不仅仅带着勇气，还带着一种胜利感在貌视我。不管我拿它的笼子怎么办，我都抓不住它，即使我拆毁、捣烂那脆弱的牢房，我的暴行也只会放走囚徒。而我要的却正是你，你的心灵，连同意志、美德和纯洁，而不仅仅是你易碎的外壳。如果你愿意，你就可以轻轻地飞来，依偎在我的怀里；而手不顾你的意愿，你就会像香气一样从我手里溜走。” 简.爱 我把双唇紧紧贴在他那一度闪闪发亮而今暗淡无光的两眼上，我擦开他额前的头发，也吻了那儿。他似乎突然惊醒过来。一下子对眼前的真实性确信无疑了。“我跟你说过，先生，我不光有钱，更是独立的，我可以自己做主了”我要做你的邻居、护士、管家。我发现你十分寂寞，我要做你的伴侣，给你念书，陪你坐着，侍候你，做你的眼睛。别再那么愁眉苦脸了，我亲爱的主人。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撇下你孤单单的一个人。”“简，你绝不能走。不，我摸到了你，听见了你，感受到了你在身边的幸福。我不能放弃这些欢乐。我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东西了，我必须拥有你。世人可以说我荒唐、自私，可是这无关紧要，我的心灵一定要你，它要么想得到满足，要么就会对它的躯壳进行报复。” 简.爱 罗切斯特先生，要是我一生中做过一件好事，要是我做过一次真挚的祈祷，要是我有过一个正当的愿望，我现在就算得到补偿了。对我来说，做你的妻子就我最大的幸福。”“因为你乐于牺牲。”“辆牲?我牺牲什么?有权拥抱我所珍视的，亲吻我所钟爱的，难道这是做出牺牲吗?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确实乐于牺牲了。”“还要忍耐我的病弱，简，别忽视我的缺陷。“对我来说、先生，这一点也算不上什么。我现在比以前更爱你，因为现在我可以真正对你有所帮助，而以前你却处于骄傲得不依靠别人的状态，除了做施舍者和保护人，不屑扮演其他角色。”“在此以前，我一直讨厌受人帮助，以后我不会再觉得讨厌了。以前我不喜欢把手交给用人牵着，可是感觉它由简的小手指紧紧握着，那是十分愉快的。以前我宁可孤独，也不想总是由仆人侍候着，但是简的温柔照料却永远是件高兴的事。简适合我，我适合她吗?”“连我天性中最细微的地方都感到适合，先生。” 简.爱 现在我已经结婚十年了。我明白全心全意跟世上最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为了他而生活是怎么一回事。我自感无比幸福，幸福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因为我完全是我丈夫的生命，就像他完全是我的生命一样。没有哪个女人比我跟丈夫更加亲近，更加彻底地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我和我的爱德华在一起从不感到厌倦，他和我在一起也从不感到厌倦，正如我俩对于各自胸膛里心脏的跳动不会感到厌倦一样。因此，我们总厮守在一起。对我们来说，守在一起既像独处时一样自在，又像相伴时一样愉快。我相信我们整天都在交谈，互相交谈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听见的思考罢了。我把全部信任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也把他的都献给了我。我们的性格正好相合，结果就是完美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