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馃祭安仁魂

秋雨梧桐

宋史里的安仁风骨

作者:陈早兰/秋雨梧桐

咸淳十年的风，裹着信江的腥气，吹进安仁县城（今江西余江）。元军的铁蹄踏碎了江南烟雨，也踏碎了陈羍心中的安稳。彼时，他刚从朐山主簿任上辗转归来，家国倾覆的危局如乌云压顶，让这位与父亲同科进士的读书人，胸中燃起了不同于笔墨的火焰。

　　“肇芳，同去否？”谢枋得的声音穿透乱世的迷雾，这位以气节闻名的诗人、江东提刑，正于安仁起兵勤王。陈羍没有丝毫犹豫，他年少时便与谢枋得交游，此刻国难当头，唯有以血荐轩辕。他收起《鹤心集》的稿纸——那些讽刺时弊的文字，此刻都化作了杀敌的利刃——毅然投入了谢枋得的幕府。

军中岁月，烽火连天。陈羍展现出的不仅是文才，更有武将的刚毅。当他们率领义军复克安仁县城，捉拿到元军县令李景时，这位投敌的汉奸试图以同乡之谊加两万家财赎罪时，陈羍目光如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家财难道就不是朝廷的钱吗？”他历数李景罪状，当众斩之，以正视听。这份决绝，让军中士气大振，却也引来了李景之子煽动五千乡民的报复。寡不敌众之下，陈羍只得率军奔赴信州。

　　信州守吏早已逃之夭夭，城防空虚。陈羍临危受命，代理郡中事务，收拾残局，以待王师。宋端宗即位后，他入朝觐见，升任宗正寺簿、太府寺丞，兼任江东安抚使。头衔愈重，责任愈艰。他带着仅有的一千多士兵，驻扎在火烧山，接应各路义军，苦苦支撑着南宋最后的希望。

然而，大势已去。几个月后，元军大举进攻，火烧山阵地失守。陈羍被俘，押至豫章。元军元帅惜其才，将他安置在馆舍，意图劝降。但陈羍的心，始终向着那面残破的宋旗。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趁隙逃脱，隐于民间。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山河变色，却磨不灭他心中的忠义。陈羍再次聚众起兵，奈何寡不敌众，很快又遭失败。这一次，他退入了积烟山。

积烟山的冬春，寒风刺骨，草木萧瑟。追兵的搜捕日益严密，粮草早已断绝。陈羍蜷缩在山洞中，望着洞外飘落的冷雨，腹中饥饿如焚。他的目光落在了山涧边、田埂上那些贴着地面生长的野草上——那是鼠麴草，叶片呈鼠耳状，覆着细密的白色绒毛，卑微却顽强。他挣扎着爬过去，采下那些带着露水的嫩叶，囫囵塞进嘴里。草叶带着淡淡的苦涩，却有一丝草木的清香，聊以充饥。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想起了父亲陈诗川的教诲，想起了同科进士的荣耀，想起了谢枋得的期许，更想起了破碎的山河。他从怀中摸出几片残破的诗稿，那是《鹤心集》的残篇，上面的字迹已被雨水浸得模糊。他将诗稿与身边的鼠麴草拢在一起，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慰藉。

元军的脚步声近了。陈羍整了整破旧的衣冠，向着南宋都城的方向遥遥一拜，然后拔出长剑，引颈自刎。积烟山的风，呜咽着，仿佛在为这位忠臣送行。

清明馃祭积烟魂

数日后，义门陈氏琯溪庄的族人，冒着风险潜入积烟山，找到了陈羍的遗体。他们悲痛欲绝，却在他身边发现散落的、被揉成团的鼠麴草。族人们瞬间明白，在那饥寒交迫的日子里，正是这些卑微的野草，支撑着英雄最后的时光。

为了缅怀这位忠烈的族人，陈氏族人将陈羍安葬在积烟山上。次年清明前夕，他们带着虔诚，深入田间地头，采摘鲜嫩的鼠麴草，洗净煮熟，和入糯米粉与粳米粉中，反复揉挪，制成一个个比汤圆稍大的米馃，蒸熟后，恭敬地摆放在陈羍的墓前。那米馃带着鼠麴草特有的菊香，软糯可口，仿佛承载着英雄不屈的灵魂。

“这是陈公在山中赖以生存的草，我们用它做成吃食来祭他，定会感知到我们的敬意。”族中长者说道。

这朴素的祭祀方式，很快在安仁乡间流传开来。家家户户效仿制作这种米馃。人们发现，鼠麴草制成的米馃不仅是对英雄的缅怀，其本身的美味也令人沉醉。为了让味道更丰富，有人尝试在米团中包入芋头肉丝、萝卜肉丝、搦菜冬笋或是香菇肉丝等馅料。

为了与寻常包子区分，心灵手巧的主妇们将带馅的米馃捏成了类似饺子的形态，个头却如包子般大小。蒸熟后，那饱满的形态、油亮的色泽，竟酷似枝头跳跃的喜鹊。于是，人们亲切地称它为“喜雀包子”，制作它的鼠麴草也被叫做“喜雀”，而那种无馅的米馃，则被称为“喜雀馃里”。

　　制作“喜雀包子”和清明馃的过程，成了安仁人家的一件大事。头一天，要将糯米和粳米浸泡，再磨成米浆，用棉纱包袱吊起沥干。次日，将煮好的鼠麴草（也可以用晒干储存的苎麻叶、艾叶代替）连汁带叶趁热倒入米粉中，反复揉匀。若是米粉太干，便加入沉淀后的米浆煮成的“娘粉”来调节。之后，全家老少齐上阵，有力气的揉面，手巧的擀皮、包馅，连孩童也凑过来，学着捏出不成形的小馃子，欢声笑语满室。

竹笹上，一个个青青的喜雀包子和清明馃摆放整齐，上锅蒸熟后，香气便弥漫了整个村庄。那香气里，有鼠麴草的清苦，有米粉的甘甜，有馅料的醇厚，更有一股穿越时空的忠义之气。

　　七百多年过去了，岁月流转，朝代更迭。陈羍抗元的悲壮故事，在余江的土地上代代相传。清明馃和喜雀包子，也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祭祀供品，成为了余江人元宵节和清明节不可或缺的美食符号。

每逢清明，余江人会将清明馃带到祖先坟前，既是祭奠先祖，也是在传承那份对忠烈的崇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软糯鲜香的喜雀包子，谈论着陈羍的故事，仿佛那积烟山上的忠魂，从未远去。

那清明馃里的鼠麴草香，早已融入了余江人的血脉。它像一根无形的纽带，连接着过去与现在，让忠孝节义的精神，在每一口温热的香气中，得到延续与升华。

&素材来源:《百度百科》

陈羍，字肇芳，又作伟节，饶州安仁人。南宋官员。

所处时代:宋末元初

出生地:饶州安仁（江西省余江区杨溪乡任桐源村）

逝世信息:约 1280年，积烟山

主要官职:宗正寺簿、太府寺丞兼任江东安抚使

代表作品:《鹤心集》

人物生平:他的父亲陈诗川，因武功补任沭阳县令。咸淳元年（1265年），父子二人一同考中进士，调任滁州司户参军。后丁父忧，终制后改任荆鄂粮料院，又丁母忧。终制后调任朐山主簿。制置使印应雷征召他入幕府。德祐元年（1275年）秋，陈羍从海路回到杭州，被授予南安军教授，没有赴任而回家。

陈羍年少时与谢枋得交游，恰逢谢枋得在安仁起兵抗元，首先选拔陈羍进入幕府。陈羍捉拿了元军授于的安仁县令李景，李景是陈羍的同乡。李景请求用家中财产二万赎罪，陈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家财难道就不是朝廷的钱吗？”宣布他的罪状将他斩首。李景的儿子率领乡民五千人报仇，陈羍估计形势不能取胜，带兵奔赴信州。恰逢信州守吏逃走，陈羍上报朝廷，代理郡中事务。

宋端宗即位，陈羍入行朝拜谒，升任宗正寺簿、太府寺丞，兼任江东安抚使。他前往上饶，接应各郡县，所率领的士兵才一千多人，驻扎在火烧山。过了几个月，被元军击败，押至豫章，元帅怜惜他的才能，将他扣留安置在馆舍中，陈羍逃走了。三年后，他又起兵，不久失败逃入积烟山中，自刎而死。

人际关系

父亲：陈诗川

弟弟：陈同，陈羍自刎后被俘处死

主要作品:

《鹤心集》，多为讽刺当时的士大夫之作。

&部分素材取自:

陈早兰作品《水菊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