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教养

杜黎

散文《轮回的教养》文/杜黎我抱着啼哭的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我却忽然怔住——这场景何其熟悉。三十年前，母亲也曾这样抱着我，在同样的月光下，用同样的节奏轻轻摇晃。 教养是一场奇妙的轮回。我们管教的不只是眼前这个鲜活的小生命，还有当年那个懵懂的自己。那些严厉的训斥背后，藏着的是我们对自己过往的遗憾；那些温柔的劝诫里，流淌的是我们未能实现的期许。我们多么急切地想告诉孩子：这条路我走过，那里有荆棘，这里可抄近道。可惜，人生没有捷径可走，每个灵魂都必须亲自丈量世界的深浅。 当孩子发脾气时，我看见的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如我当年一般无处安放的委屈。那些摔碎的玩具，撕破的绘本，都是不会表达的心灵在无声呐喊。记得我七岁那年，因为被同学冤枉，将整盒彩笔折断在老师面前。母亲没有责骂，只是默默收拾残局，夜里却听见她在隔壁低声啜泣。如今我才懂得，那眼泪里有多少无奈与心疼。 孩子说谎时的眼神闪烁，让我想起第一次对父亲撒谎时的惶恐。那不是欺骗，而是幼小心灵对未知责罚的恐惧。孩子磨蹭拖延，恰似我当年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时的无力。而孩子讨好时的乖巧，又与我记忆中那个拼命考满分只为换取父母一笑的小女孩何其相似。 最令人心碎的是沉默。当孩子渐渐长大，学会将心事锁起，用"没事"回应所有关切，那扇门便轻轻关上了。我曾是那个摔门而出的少女，却看不见母亲在门后颤抖的双手。如今角色互换，才明白沉默不是叛逆，而是安全感碎裂的声音。 教养的真谛，或许不在于将孩子塑造成我们理想中的模样。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印记，我们走过的路，孩子们未必需要重蹈。真正的爱，是在不断自省中给予理解，在接纳不完美中传递勇气。就像父亲曾说："我不是在教你如何成功，而是在告诉你如何不害怕失败。" 夜深了，怀中的孩子已然安睡。我轻轻拍着将她放在小床上，突然想起抽屉深处那封发黄的信。那是父亲在我初为人母时写的："孩子，你也曾拥有所有孩童的天真与笨拙。无论我做得对错，爱你的心从未改变。如今轮到你了，别怕犯错，因为爱会弥补一切缺憾。" 教养是一场没有终点的修行，我们在治愈自己的同时，也学着理解父母当年的不易。这或许就是生命最温柔的安排——让我们在爱与痛中，完成三代人之间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