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中的生意人

小军

西湖菜市场还在紧锣密鼓改建的时候，一些原来在此开店的摆摊的生意老板，有的提着礼品，有的揣个红包，都找负责人刘总拉关系，希望能占个有利位置。

强子与正三在离老菜市场三百米外开水果店七八年了，由于人流量少，生意很是淡薄，虽不说赔本赚吆喝，一年到头也没多少余钱，眼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家庭开支愈来愈多，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老蹲着茅坑不挪动，迟早都是臭的。

这次听说西湖市场改建，强子找正三商量，说去那里搞个门面试试，正三也正愁找不到出路，很赞同强子的主意，于是两人一个买条“和天下”找到刘总家里，让他给安排几个门面。

刘总叨着烟，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瞟了一眼桌上的二条“和天下”，似有点不屑一顾，对强子与正三说：“你们来得有点晚喽，水果一条街总共17间门店，已租去13间，还有4间得留给张总与李总去分配，我虽然是市场大股东，不可能一人独揽大权吧，是不是？不过……”刘总故意将“不过”二字拖的老长，强子与正三自然都明白刘总的意思，那就是礼不够重，于是，趁刘总上卫生间时，两人便又各自掏出一千元现金，待他再出来赶忙恭恭敬敬递上去，刘总的脸上这才稍微有了笑容，对他两人说道，你们留个电话先回去吧，等会我去找张总与李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们留着。

钱果然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第二天，刘总便打电话来要强子和正三去办公室签合同，暂签三年，每间月租一千五，首付压金两万，租金半年一缴。

强子与正三是有备而来的，两人交了压金租金，并在合同书上签了字，出了办公室，内心都犹如接到高校录取通知书一样的兴奋，当晚两家人买了好酒好菜聚在一块庆祝，他们虽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内心都很诚实，性格上也合得来，无论进货出货，谁有难处总是互相帮助，两家人好到只差没拜把子了，以前两个店还隔十多米远，这回更好，四个门面紧挨着，关系更进了一步，早听说以前西湖市场人流量大，水果店生意出奇的好，家家赚得盆满钵满，强子与正三似乎看到了美好的希望正在等待他们。

临近腊月，新店正式交房，所有的营销老板通宵达旦搞装修，准备抢年底的第一轮好生意，强子与正三也不例外，掏出全部家当进货制设备，终于在年前将老店转移至新店，四个门面，每人两间，中间用铁皮板隔开，无论从摆设与水果的品种以及价钱等，两家都如出一辙，玲琅满目，靓丽新鲜。遗憾的是，17个门面与大菜市场隔着一条三米的道，形成一条静谧的小巷，且中间只一个出口，对面的几个水产店，每天大半个中午都是轮流停车卸货，小巷里别说摩托车，连行人都得侧着身子才能过，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生意格外冷清，水果店的老板们集体造反，说市场规划与管理出了问题，给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有些甚至说不干了，要市场退压金，刘总与几个负责人叼着烟，嚼着槟榔，说你们爱干不干，既然签了合同，就得按合同办事，不到三年不退压金。

强子与正三初来乍到，只能忍气吞声，他们的门店处在巷子的正中间，人流量比两头还要少，更加上外面大马路边流动摊位到处都是，在疫情过后几年里，整个大环境较差，经济不紧气，许多人想尽办法来分一杯羹，别说市民消费低，即使有需要的也都在外面顺便买了，难得几人跑到这死胡同来。

过了年，强子和正三的店里依旧堆满了旧年的水果，原来的美梦成了泡影，正三说，过年都没赚到钱，以后更别说了，起早贪黑的守店，还要操心水果的保质期，这生意怎么玩得下去呀！

强子说，我们再等等吧，说不定正月生意会好点。

就这样，两家人由于水果库存太多，平生第一次没回老家过年，岂知第二年正月，别说菜市场，大街上都见不到几辆车，城里人大多都回乡下去了，他们的水果店简直就像藏在深山里的古庙，老半天都见不着人，幸好还是冷天，倘若天热，水果只能当垃圾扔，许多门店经营还不到一个月便贴上了“门面转让出租”六个大字，看来这生意不好做，家家有苦难言。

转眼又过了四个多月，管委会还是没有重视他们，任由自生自灭，生意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有几个店面早换了主，卖冰的，早点的，服装的，都不知内情，接二连三的跳进这死胡同来。

天气渐热，几十样水果卖不出去，今天丢香蕉，明天丢苹果，桃子，李子一筐筐往垃圾桶倒，强子与正三“娘希匹”的骂过不停，照这样下去，裤衩子都会要赔掉。端午中秋几个节日也不见什么起色，两人都心灰意冷，也试着去找刘总诉苦，看他能不能良心发现退点压金，刘总态度坚决，还是那句话，市场有规定，只能按合同办事。强子对正三说，既然下半年的房租已经交了，我们就再挺一挺干到年底，反正再不从囗袋往外掏钱了，看还能不能死灰复燃，如依旧老样子，干脆拍屁股走人。

大街上马路边到处是小摊小贩，卖水果的不下十几处，仗着每天只收5块钱卫生费，他们风雨无阻，互相竞争，用喇叭使劲叫唤，将价格压得老低，简直又重新复制水果一条街，强子与正三店里的货每天丢掉的比卖掉的还多，他们联合其他几家又找到刘总，说不给我们退压金可以，但马路边的摊位你们可以去制止，不让他们摆，要不然我们这些开店的怎么活呀！刘总说，我们也考虑到了，但上面有政策，在不妨碍交通的情况下，可以允许市民摆摊，而且做生意的基本是当地的一些下岗职工，人家比我们还凶，根本劝不退。

当天晚上，正三对强子说，我不干了，店里的一些货作半价处理给你，设备干脆当废品卖了，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亏。

那你准备去干什么事？强子有点愧疚，因为来这里开店，最初还是他出的主意。

要么去哪里打点零工，要么去送外卖，反正这磨人的生意我是真不想干了。

送别正三的那天，强子请他们全家吃了一餐饭，他说，兄弟，你找到了合适的好事，别忘了哥们，眼下这情况，我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正三点点头，那是必然的，兄弟，保重，明天我们就准备回老家了，记得常联系，说着站起身与强子握手，继而久久相拥，此时，惜别，无奈……，多种心情瞬间迸发，照面时，两个男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