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临《书谱》聆听古人道法

北潦

《书谱》，这本产生于初唐，为我国古代书法理论史上煌煌著作，对于学书之人来说并不陌生。有人称之为“书家之绝唱”，也有人将其推祟为每一个书法人的必修课，也不为过。我记得读过，留美学者，书法大家张充和先生的文章。她随夫君赴美后，在哈佛、耶鲁等20多所大学执教，传授书法和昆曲，为弘扬中华传统文化默默耕耘。她说自己不论外出讲学，还是一般旅行总是随身带一本《书谱》，随时临帖。她说一生所临《书谱》百遍，绰绰有余。

虽然普通的书法爱好者不能望其项背，但闲暇之余，阅读、临习这本兼具书法艺术和理论双重巅峰成就的《书谱》，还是很有必要的。

节临之一

释文：合则流媚，乖则雕疏。略言其由，各有其五：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得时不如得器，得器不如得志，若五乖同萃，思遏手蒙。五合交臻，神融笔畅。畅无不适，蒙无所从。

孙过庭在《书谱》中提出的“五乖五合”理论，是中国书法史上首次系统阐述创作主客观条件相互作用的经典理论。这一理论以辩证思维揭示了书法创作的深层规律，将影响创作的因素归纳为五组对立条件，既强调“合”的协同效应，也不忽视“乖”的特殊价值。

乖：乖戾、违背、不和之意。此处形容书写时艰涩不顺、弊扭难受的状态。

合：和谐、融合、顺畅之意。形容书写时得心应手的意思。

节临之二

释文：慕习之辈，尤宜慎诸。至有未悟淹留，偏追劲疾；不能迅速，翻效迟重。夫劲速者，超逸之机，迟留者，赏会之致。将反其速，行臻会美之方；专溺于迟，终爽绝伦之妙。能速不速，所谓淹留；因迟就迟，讵名赏会！非其心闲手敏，难以兼通者焉。

孙过庭与我们谈笔法，他说学习书法的人，应该懂得鉴别，要懂得行笔的淹留。既不能追求劲疾，也不能故意效法迟重。劲速的笔势，表现的是笔法张力和飘逸；迟重的笔势，是会意笔力的情致。能速而迟，追求的是美。如果过于迟重，便会失去畅快之妙。能速不速，迟速兼施，是心境安闲与手法娴熟二者统一，非“心闲手敏，难以兼通”。

节临之三

释文：假令众妙攸归，务存骨气；骨既存矣，而遒润加之。亦犹枝干扶疏，凌霜雪而弥劲；花叶鲜茂，与云日而相晖。如其骨力偏多，遒丽盖少，则若枯槎架险，巨石当路，虽妍媚云阙，而体质存焉。若遒丽居优，骨气将劣，譬夫芳林落蕊，空照灼而无依；兰沼漂萍，徒青翠而奚托。

宛若穿越时空，聆听孙过庭先生道法。他强调众妙之笔，一定要致力于追求骨气。所谓“骨气”即笔势遒劲圆润，婉转秀丽。既要有内在的骨力又要有外在俊美，如果骨力偏多，就会缺乏妩媚；如果婉丽占优，就会骨力减退。由此可知，偏工专一较易做到，而两者尽善就难得了。

节临之四

释文：是知偏工易就，尽善难求。虽学宗一家，而变成多体，莫不随其性欲，便以为姿：质直者则径侹不遒；刚佷者又倔强无润；矜敛者弊于拘束；脱易者失于规矩；温柔者伤于软缓，躁勇者过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滞涩；迟重者终于蹇钝；轻琐者染于俗吏。斯皆独行之士，偏玩所乖。

此段文字，诠释了人的性格与写字的关系，为什么说“字如其人”，从中不难找出答案。

尽管书法同源，也许同学一位书法家，却演变成了各种字体，这都是因为各自不同的性格造就了各自不同的风格特点。

耿直的人，字体干练而单调；刚毅的人，字体倔强缺少圆润；拘谨的人，受限束缚；性格粗犷，字体洒脱，疏于规矩；性格温和，字体柔弱；个性急躁，字体轻捷，少变化；性格多疑，字体滞涩、呆板；沉稳的人，往往又稍显钝拙；繁琐的人，易染世俗。

书者的个性，往往会使得自己偏离了学习书法正确的方法，所以不能太随性了。当今书坛之“乱书”、“丑书”、“吼书”者，也许就是太随性了吧。笔者管规之见，不妥之处，恳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