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丽姐上班刚到单位,发现尾箱钥匙拉在家了。接到款车后就立即打车回家。她家在工大南门附近,出租司机熟悉附近的环境,车从工大与光机所中学之间的路往东走,这条路没有红绿灯,车也少。车很快就到达了她下车的位置。下车,她付了12元零钱,然后检查了一下她不离身的黑兜子。一只手握门钥匙,迈着轻快脚步走进楼宇北侧的长走廊。走廊里有点暗,有股煤气的臭味儿。由于长时间没有清理北侧窗户,玻璃上尘土遮蔽了北侧楼面折射过来的光线。现在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的使命上。千百遍细想她今天犯下的让她臭骂自己的错误。昨晚,她洗衣服,把平时放在裤子右侧兜里的钥匙,掏出来放在镜子前放置化妆品的桌子上了。她的习惯是,每天临出门前,都会看一眼门口冰箱上门磁吸压着的纸片上写的出门提示。“钥匙,BB机”、公交卡。然而今天,鬼使神差地忽略了老程序。她犯错的预兆,却是昨天下班后,她去菜市场的预示。她回家前去菜市场,挤过买鱼摊位,与摊主擦肩而过,那是一个扎着油渍麻花围裙的中年微胖的女人,她提着的鱼下水脏筒,蹭脏了她的裤子。丽姐是个特别干净利索的女人。她闻不了那种令人恶心的臭鱼味儿。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她都没兴趣细看。但是那种味道,她却一定记得非常清楚。</p><p class="ql-block"> 李姐的头发很多,她的眉心处,有个很大的黑痦子。有次在同学聚会上,一个女同学说,你这痦子预示着你有个情敌。丽姐膈应这个说法,她也不信神叨叨的女同学胡言乱语。权当同学聚会的笑话哈哈而已。虽然知道是胡扯,但是这个东西,却像算卦先生说过的话那样,一直萦绕心头。</p><p class="ql-block"> 孩子都大了,仿佛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丈夫老羊发福了,带着孕妇般大小的啤酒肚,性欲也逐渐低到可有可无。再说那张老嘛咔哧眼的酒糟红二皮脸,哪里来的情敌,还肯跟这种又穷又寒颤老油腻男投怀送抱,更别说上床颠鹰蹈凤了。丽姐本分过日子,一直留着一对粗黑的长辫子,沉甸甸地垂在背后,这种装扮让她有种承前启后踏实平稳朴实感。这种不变,是她的几乎近三十年生活轨迹。她有个16岁的女儿,孩子长得很像她,瘦小的身材,神态安详柔弱苍白,习惯性眉头紧锁。她每次看见女儿,就跟照镜子一样。女儿吃东西的习惯也和妈妈一样。孩子现在上中学。课业负担很重,她们几乎没有机会做任何交流。好在孩子学业不用操心,聪明用功的她在班级名列前茅。用班主任的话说: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她丈夫老羊是转业军人,在银行当保安,常值夜班。</p><p class="ql-block"> 走到家门口,她把钥匙准确地插入钥匙孔,一拧,拧不动,使劲推门,推不动。她抬眼看了一回门眉,没错。那上面是自己亲手贴的对春联横批“出入平安”四个字。此刻她已经确认家里有人。就使劲用拳头砸门。此刻她的思维混乱,一堆思绪乱麻秧子般缠绕在一起,堵在心里。女儿回家了?老杨带了什么女人在搞事儿?她不知哪个存在可以好点儿。就在她抹了一把额头汗水的时候,门开了。老杨打开了门。他穿着蓝色三角裤,裤裆凸起的地方有点深颜色应该是湿了。他上身穿了件白色背心上面全是皱纹。他身后瑟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一室一厅的老格局房子没有可能藏着什么。那女人的头低着瑟瑟发抖。她两只手抓着裙子边,眼看地面,她脚上竟然是老杨平时穿的43码一双黄胶鞋。她此刻发现,虽然和丈夫老羊生活了快二十年,竟然没有见过他如此不堪恬不知耻的眼神。他今天的毫不掩饰明目张胆地这番表演,彻底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女人的脸,没必要看了。她身上的臭鱼味儿已经证明了一切。她快步走进南侧卧室,那个属于自己的卧塌上,床单麻绳样拧巴着,她眼前浮现出走廊里逃走那对儿狗男女纠缠喘息,臭汗淋漓,恶心叫春令人作呕的景象。她拿着找到的钥匙,冲出房间。一阵晕眩,她突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她在路边蹲下去,喷射状呕吐了。清理完之后,她快走了几百米,略微平息了心情之后,搭出租车回到了单位。</p><p class="ql-block"> 晚上下班回家,下了无轨电车,走到公交枢纽站附近科学会堂楼下的舞厅门口,盘恒了一会儿,她看见很多黑衣裙,妆容妖娆的年轻红唇女郎走进霓虹灯闪烁的舞厅大门。她此刻心中酝酿着一个解恨的复仇计划。她穿着蓝色工装衣裤黑半高跟鞋。可以说她与这个喧嚣的时尚场合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 她走进昏暗的舞厅,音乐声音很大,在震撼人心的节奏下,红男绿女们一对儿对儿紧抱在一起,随着音乐节奏,在屋顶中间垂悬着的反射着彩色光芒的球体上跳跃出斑驳陆离的光晕。丽姐坐在靠边的凳子上,板着脸正襟危坐。 她眼睛看着一对儿男女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在舞厅中穿梭旋转着。一个白皙胖嘟嘟的女人酥胸微露,她的舞伴儿是个留着爆炸头,头发上撒满发光碎屑的高个肌肉男,给人的印象是个附近高校的学生。舞厅有专业捞金的陪舞女,也有只为寻找一次性伴侣的孤男(也许是体育系学生)。坐在角落里的丽姐,被一个小伙子看到,他拿了一瓶粉色冰镇饮料,走过来递给丽姐,丽姐摇手不要。顺手把小伙子的饮料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小伙子则伸手握住了丽姐的手说,姐你都坐这么久了,弟弟带你跳个舞吧。这话让丽姐听着很舒服,“我没来过,这是第一次呢,都不会跳。”“不要紧的,我带你,你直接就会了,来吧,咱们试试。就这样,她顺从地站起来,肌肉男只穿了一个举重运动员那种红色背心,他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味道的汗味儿,那种性感魅力非常迷人。丽姐羞愧着自己丑陋贫贱的装束,素面朝天的妆容,好在暗夜里昏暗的灯光,闪烁刺眼的射灯,迷离纷乱的身影掩护下,她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自己舞伴的身上。于是她的心情放松起来,她被揽住她的年轻人散发出来的温柔魅力激活了,她幸福满满春心荡漾,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她从空中俯视自己原来的生活的图景状态,那简直就是生活在狗窝耗子洞里一样。</p><p class="ql-block"> 接下去就是酣畅淋漓的不停旋转和贴的越来越近越来越紧的身体,和难以平抑的激越跳动的心脏碰撞,令人窒息神经轰炸的身体触碰。他们最后还是在散场后,牵着手走进了附近的快捷酒店。疯狂之后,两个人又去一个夜店喝酒。好在是周末,当丽姐回到家的时候,天快亮了。她打开家门之前,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个重大决定。女儿住校不在,她就站在客厅里对着睡眼惺忪的死老羊说,我报复你了!我也出轨了,我和一个小伙儿开了房!</p><p class="ql-block"> 老羊像个傻子木在原地,几秒钟后他嗷地一声嚎叫跳了起来。他恶狠狠地说:你敢?!我就敢了!你绿了,给你妥妥戴了顶绿帽子,你当王八了!你睡了卖臭鱼的农村小贩,我睡了师大体育系英俊小伙!咱们扯平了。</p> <p class="ql-block"> 老羊暴起,他揪住丽姐的上衣,使劲打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他抱起电视用力砸在地上,噼!地一声巨响,电视机显像管玻璃碎裂了一地玻璃残渣。这个结局很好地展示了老羊想要的生活场景,他像个孩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丽姐很解气。她说他的哭叫声跟驴样哀号。</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他们离婚了。一年后,再次遇到丽姐,问她咋样?她苦笑说,还在一起过呢。虽然离婚了,老羊却没离开家。她搬走后曾找过一个在政府机关开车的司机。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月,男人自私冷漠性欲低下,他们像是陌生人,没有多少语言和身体交流。她说男人前面的婚姻也是因为没内容而分。女人的性欲和男人不一样,她们每月排卵期就会产生比较强的欲望,于是她就去找老羊解决问题。而老羊也没和小贩子结婚,那娘们一是比他大,还有个放不下的家庭。她说最后就又凑合着过日子了。丽姐说她没再去过舞厅,但是她一直琢磨,是不是老羊也在那个舞厅跳舞认识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有次晚上睡不着,她和老羊探讨了一下这个话题。老羊说我买她菜的次数多,钱忘带时也能佘买,知她有意,就约她出来了。老羊说,自那次就再也没来往了。丽姐说到这里有点忍不住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