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薛仲舒

文 字：薛仲舒

美篇号：513265547

图 片：网 络

聚会厅中的喧腾如潮水，一波接一波拍击四壁，人声鼎沸。唯有你隐在一隅，沉静似一叶泊岸多年的舟。

五十年的年轮层层拓印在众人眼底，唯有你，在喧闹中护住了自身的湖面。他们纵情歌唱，身体如新抽的杨柳随旋律招展；他们推杯换盏，话语碰撞出噼啪的火星。你只是端着那只素白瓷杯，指节与瓷胎显出相近的质地，目光安然穿过蒸腾的热气，如同垂钓时穿过水面薄雾那般专注平静。

有人说起当年操场上奔跑的速度，你的唇角轻缓扬起，眼尾几道深痕也随之舒展。这细小的变动并非来自被点亮的记忆，倒像是在默数一根鱼竿之上的节纹。欢腾如盛夏骤雨洒落，你却保持着松林在雨后散发的从容。他们轮番高歌，旋律与灯光汹涌成浪，你只是望着彩色灯球在你杯中转动出的光斑，好像在看浮标在微澜里轻轻的漂荡。

你的静不是空缺，而是另一种盛满——如同将半生的风雨都沉淀为湖心的一泓深蓝。有人过来拉你跳舞，你摇摇头，手势如推辞一尾过于活泼的鱼。然而那双眼睛却未曾离开过旋转的尘影，那些鬓角的白霜，眼角的褶皱，因欢欣而略显滞涩的肢体舞动。你的注视，为眼前的一切笼上温淳的柔光，仿佛并非你在看往事，而是往事在你眼底显影成永恒画卷。

宴席终末，人群渐渐星散，空余满地红屑与杯盘叮当。你也默然站起，身影像一根被月光拉得细长的钓竿影子。离开时，你微微回身，向整个空荡的厅堂颔首致意。动作轻缓，如往常收竿于夕照。门悄然闭合。你携带着整个年代无言的内敛风骨，如同钓者携着满篓的寂静返程。

你确凿活出了这一代人的风采——那并非旗帜猎猎的张扬之风，而恰是以松针垂落的弧度、以青石铺展的方式——用无声完成了对喧嚣年代最深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