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慈爱化追忆(上)记我的父亲母亲

东山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季流转,冬去春来。享年98岁的老爸离开我们已一年多了。此前一年,母亲已因新冠不幸离世,父亲这一走,让“回家”这一传统念想,情非所愿画上了句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为抗战老兵的后代,原本有太多追忆可写,但却迟迟未能下笔,因为发现对父亲的过往了解的太少太少,竟成为特别对不起父亲的一件心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父亲像许多离休老军人一样,认为自己经历并不传奇,战功亦不显赫,尤其与一路牺牲的许多战友相比已属幸运,所以从不爱显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父亲当年从枪林弹雨中穿过,早己看惯了生死,看淡了功名,因此很少跟我们谈及光荣的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许是我小时候住校,与每天忙于工作、经常出差的父亲很少接触。稍大点,父亲又调到外地工作,父子见面更少。再后来少小离家参军,与父亲一年也见不上几面。十几年过去,我调回天津工作、再结婚成家,逐渐安顿下来,与离休后的父亲见面才多了起来,可那些年一直全身心的投入学习和工作,尤其是走上领导岗位,包括转业后投入全新的环境,每年都在繁忙中度过,很少与父亲作情感上的深入交流。等到退休有时间了,年过九旬的父亲,身体已大不如前,记忆和表达能力都日渐衰退。多次闲谈唠嗑,回忆的只剩下一些历史片断,直到父亲去世,让我终身抱憾。</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年多来,通过休干所,在警备区查阅到父亲档案和他手写的自传,同时参阅了父亲老战友的回忆录,加上从小到大的零散记忆,虽然有些内容并不准确,但总算将父亲的一生拼凑出一个大体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陶克,曾用名陶振新。1926年11月16日出生在江苏沭阳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祖父母只有几亩薄田,正常年景打下的粮食刚够糊口,遇有旱涝灾害就要饿肚子。父亲小时候一直过的都是半饥半饱的日子,灾荒年景只能靠挖野菜充饥。带刺的野菜扎嘴,每次都忍着痛往下咽。当年父亲锁着眉头向我们说过多次,这个场景至今记忆尤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苏北虽是贫瘠之地,但当地老百姓笃信“读书改变命运”。尽管日子过得紧巴,但祖父母还是勒紧裤腰带把父亲送到学堂念书,父亲也非常珍惜学习机会。随着家乡成为抗日根据地,他幸运的读到高小。当时我党淮海区委机关(相当于后来的地委)就设在沭阳,刘少奇、陈毅、粟裕、黄克诚等老一辈革命家都在这里留下过战斗足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43年高小毕业后,父亲抱着抗日救国和为穷人打天下的理念,毅然决然地投身乡青救会的抗日工作,不久又入了党。这里不得不佩服我的爷爷奶奶,在烽火连天、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年代,同意并支持家里唯一的独子打鬼子、闹革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觉悟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了更好的为党的事业奋斗,父亲曾两次报考抗日中学,并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取。当时学校虽然免交学费,但规定学生自带口粮。因为家里穷,实在拿不出规定的口粮,无奈之下,已经上学的父亲先后两次退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直到1944年7月,父亲听说两县合办的灌沭中学拟作为师范类学校正在招生,可免费提供食宿,便再次报考,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圆了夙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来是件喜事,没想应了“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老话。上学后,本应由区委向学校转交组织关系,恰好区委书记工作调动,这件事儿被遗漏了。战争年代,丢失组织关系的事儿时有发生,一时半会儿也不便证明。不想这一横生的枝节,成了父亲档案中的悬案。直到离休后经多方打听,找到当时的入党介绍人,给组织写出证明材料,才算把父亲参加革命的时间更正过来,了却这桩心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上学期间,抗日战争已进入最后阶段。灌沭中学实际上是根据地培养知识分子干部的学校。平时边上课边工作。1945年7月,根据组织要求,才上了一年多学的父亲毅然终止学业,成为灌云县委工作队队员,负责组织新区农民的减租减息工作,并再次入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45年12月,抗战胜利不久,父亲又被调到灌云县长兴乡任指导员(相当于现乡党委书记)。虽然父亲只有十九岁,但毫不怵头,把乡里的土改和救灾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全乡没有饿死一个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46年,国民党悍然撕毁停战协议,向我解放区大举进攻,斗争形势日益严峻。父亲多次组织并带领乡里民工支前。一次去山东支前回来,发现县里己被敌人占领,只能将民工队就地解散。无法公开返乡的父亲便就地隐蔽,顽强开展对敌斗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危险的一次,是区里召集各乡党组织负责人开会。敌人得到密报后凌晨派兵,把村子团团围住。住在村头的区长和父亲非常机警,发现动静不对,拼命向村外冲,密集的子弹从父亲的身边和头上划过,两人借助村东坟地的掩护才得以突围脱险。而未来得及撤退的其它18名区乡干部全部壮烈牺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严酷的对敌斗争,让父亲的意志品质和工作能力得到极大增强,受到上级党组织的认可。在乡里干了两年多后,父亲的工作多次调整。1947年8月,调到灌云县医院任教导员,12月又被调往淮海区华东速成干部学校任组织干事,当时的学员大多为现任区县级干部,父亲在那边学习边工作,思想理论水平有了很大提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48年冬,淮海战役打响,华野、中野两大劲旅与国民党主力部队,在黄淮平原上展开殊死较量。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部队伤亡很大。上级决定紧急抽调一批地方年轻干部充实到野战军。父亲就是这时调干入伍,分配到华野二纵四师(后改编为21军61师)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华野二纵四师是一支具有光荣历史的英雄部队,前身为坚持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的红28军,是被中央军委最终确定的9个红军师之一。我军历次军改后保留下来的13个集团军中,21军赫然在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原本以为能分到政治部或基层部队带兵。当时部队后勤工作不太受重视,干部大多年龄大,文化低。后勤部领导看到这批调干入伍的干部中有个“秀才”,便向师首长据理力争,硬是把父亲“抢”到后勤部。虽然父亲内心不太情愿,但此时也只能服从组织分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投身革命工作已经5年多,也算有点资格。但作为一个21岁的正连职新兵,照片中未经大战淬炼的父亲仍略显青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淮海战役中,二纵四师多次担负阻击敌军增援和突围的艰巨任务。先后参加了围歼黄百韬兵团、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的战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刚报到,正赶上部队打响封堵杜聿明集团南逃的战斗。他被抽调到工作组,负责牺牲烈士的鉴别,登记和遗体安葬。70多年后,我第一次听90多岁高龄的父亲回忆当时的情况:20多万敌军拼命突围,仗打得惨烈。每天都有几十上百具烈士遗体从战场上运来。限于当时的医疗救治条件,一些生命垂危的重伤员,经师医院检查后认为没有救治希望,也一并送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隔60多年,父亲对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已经牺牲的烈士鉴别登记完,逐排停放在院里。尚未咽气的重伤员临时放在老百姓炕上。前半夜还能听到烈士临终的呻吟和惨叫,后半夜渐渐没了生息。掌灯进屋,一摸身体都凉了。父亲说的很平静,但眼里却泛着泪花。作为在地方工作多年,一到部队就赶上恶战,每天都跟牺牲战友告别,尤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生命的离开,那种痛心的经历已然刻进父亲一生的记忆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1949年初淮海战役结束后,父亲第一次走进大城市徐州留下的戎装照。此刻身披军大衣、英姿勃发的他,身上散发着年轻军人的威武,眼中充满胜利者的喜悦,也许这也是父亲人生的第一张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淮海战役后,组织任命父亲为师后勤部政治指导员。1949年4月21日,二野、三野百万雄狮发起著名的渡江战役。21军在安徽纵阳地区冲破敌长江防线直取南岸,而后又以日行百里的速度,由皖南向浙东疾进。千里征程中,父亲担任师收容队队长,赶着几辆大车负责收容沿途掉队的战士。由于战事进展太快,殿后的收容队距大部队已有百里之遥。沿途是成千上万国民党军溃败下来的官兵,父亲带着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犹如穿行在险境。万幸的是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己完全丧矢战斗意志,父亲一行总算有惊无险如期抵达杭州前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五为父亲生前保存的淮海战役纪念章和渡江战役纪念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部队进军浙东后,父亲先后参加了解放杭州、宁波、温州、台州等大中城市的战役。随着大陆解放,部队又展开对舟山群岛等沿海敌占岛屿的争夺和剿匪任务。因工作需要,父亲又多次变换岗位,先后任师后勤部秘书、参谋,船队教导员等职。</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几张应是50年代初部队驻防浙江时留下的照片。图2为父亲着建国初的新式军装与祖父合影。图3合影第二排左二为任职61师后勤部秘书的父亲。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我军的战略重点由解放台湾转入抗美援朝。1952年下半年,抗美援朝进入了最后的相持阶段。原驻守浙东,一直做攻打台湾准备的的21军奉命北上,并于1953年初入朝,先后参与了东海岸防御和抗美援朝最后一仗一一金城反击战,迫使联合国军1953年7月27日在板门店签下了停战协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通过历次战斗的锤炼,父亲迅速成长为师后勤部独当一面的骨干,还学会了汽车和摩托车驾驶。面对敌机的狂轰滥炸,他组织全师的车辆运输,及时将弹药、给养和兵员运送到一线阵地,为战役胜利提供了坚实保障,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一致肯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停战不久,父亲就双喜临门。经组织批准,赴朝前就领取结婚证的父亲,在朝鲜新村坑道与相识两年的母亲办了简朴的战地婚礼。不久,又被上级任命为师后勤部油料科科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朝鲜停战后,21军仍驻守在朝鲜,直到1958年,为最后一批撤离朝鲜的部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5年,父亲因文化程度较高,被组织选送到后勤学院油料系深造。从朝鲜回国的父亲十分珍惜这次入学的机会,四年的本科教育,从政治理论、军事、历史、政治经济学、数学、化学、物理,到军事交通、油料技术等专业,每一门课程都非常用功。1959年毕业时,以门门优秀的成绩,荣获学院全优生称号。1979年,原后勤学院油料系主任出任重组的总后油料部部长,仍清楚地记得父亲这位全优生,点名向北京军区要人,可惜父亲此时却因病未能到总后任职。前些年一个偶然机会,我看到了父亲当年的笔记,一笔一画,工工整整,虽然作业本已经泛黄,但字里行间仍可感受父亲当年对学习的认真和用功的刻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5年底,父亲入学不久,就赶上全军第一次授衔。虽然己是副团职干部,但属抗战后期参加革命,按照有关条杠,被授予大尉军衔。</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2为父亲与到北京探亲的母亲和一岁多的大哥新朝留影。图3为父亲放寒假回山东济宁市21军留守处时,与大哥的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近日收拾二老遗物,发现父亲当年受衔典礼的请柬(图4、图5)夹在一批老照片中,倍感珍贵与亲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9年2月,毕业后的父亲被分配到北京军区后勤部油料部任助理员。不久母亲怀着妹妹、带着5岁的大哥新朝和三岁的我,从山东济宁随军迁入北京。最早住在东城区东直门内大街98号,这是一个三进的大四合院,从部长、政委到科长、助理员住了十几家,期间还短暂住过油料部办公楼后面的草园胡同19号,一家人终于在京团聚。1961年,父亲改授少校军衔,不久被任命为油料科副科长。1967年,全家搬到石景山区高井甲32号新建成的军区后勤部大院,住进了3室1厅的新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59年至1969年虽说社会上运动不断,但我们全家在北京度过的这段时光,却是唯一团聚的十年,也是一家人生活最安稳、最温馨的十年。其间,父母每年都要将沭阳老家的爷爷奶奶,接到北京住上一段时间,祖孙三代其乐融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个年代,给我幼小心灵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很忙,经常下部队检查工作,一走好多天。而我和大哥都在海淀区红旗小学住校。先是一周、后改为两周才能回家一趟,经常与父亲见不上面。这也是那个年代许多军队干部的特征,永远是部队工作第一,家庭子女只能排在后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与众多“大老粗”相比,当年父亲在部队也算是少有的高等学历知识分子了,同时又有地方工作经验,所以多次被抽调到后勤领导机关组织的各类工作组。1964年作为驻村工作队长,参加了山西临汾地区的四清工作,有半年多没回家。文革开始后,又被派到山西运城负责军区后勤部队的“三支两军”。1968年返回机关,在军区后勤部“支左”办公室任职。不久,负责该项工作的后勤部政治部主任调到河北省军区任职,组织上又指定父亲临时负责全后勤系统的支左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那个动乱年代,面对极左思潮带来的各种冲击、造反派连续几个昼夜围堵紧逼施加的压力,父亲难得保持着清醒头脑,尽其所能把握好方向,恪守做事的底线,不跟风、不偏激、不支派、不整人,不搞斗争扩大化,保护了不少干部和群众,也得到了后勤部领导的肯定。文革后落实政策纠偏,组织上没有接到父亲当年四清和支左地方的一封告状信、一个遗留问题反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3为父亲在山西临汾地区驻村时与乡亲们合影。图4是父亲在山西运城支左时与同事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年的出色工作,让后勤部领导了解并认可了以前一直在业务岗位上默默奉献的父亲。1969年春,40岁出头、已任副团职15年的父亲,被破格提拔为军区后勤部第八分部参谋长,走上新的工作岗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是父亲在分部任职时留下的标准照。图3是1971年我入伍不久,一家人在父亲驻地会合时照的全家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分部驻地为天津市,是当时军区后勤部成立最晚的一个分部,下辖仓库、医院等20多个团单位,各方面基础比较薄弱。在分部新班子的领导下,父亲全身心投入分管工作和司令部建设,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当年部队编制冗肿,尤其后勤系统,老干部多。分部司令部副参谋长最多时达到12名,年龄都比父亲大,资历都比父亲老,有多人还是老红军和38式老八路,父亲对他们既尊重、又支持,并注重协调好众多副职之间的关系,收到良好效果。这些“老资格”的副职对父亲人格上敬重,行动上服从、工作中配合,司令部内部形成了宽松和谐、齐心干事的氛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年的操劳奔波,让父亲积劳成疾。那年他率工作组到所属的河北省承德市驻军266医院蹲点,在全院大会讲话时,突发心梗,幸亏在医院,被及时抢救过来。之后的十多年他一直带着“心脏病”的帽子坚持工作,期间多次犯病住院,可身体稍好,父亲立马返回工作岗位。在他的领导下,司令部建设搞得有声有色,多项工作后来居上,走在军区后勤系统的前列。一批科长、参谋也迅速成长,许多人先后担任师团职领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9年,父亲因身体原因,主动提出退出领导岗位。组织将其改任分部顾问,1983年正式退下来,从此父亲开启了40多年的离休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为父亲与兄弟分部领导一起参加军区演习。图2为父亲下基层时与分部所属的532油料仓库领导一起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虽然离开了工作多年的领导岗位,但心态一直豁达乐观。在尽享晚年天伦之乐的同时,仍处处以一个老军人、老党员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坚持读书读报、收看新闻,关心党和国家的大事,积极参加休干所组织的各项活动和社会公益活动,经常配合所党委做好一些老同志的思想工作,得到所领导和工作人员的称赞和敬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2年底,96岁的父亲不幸罹患新冠,他与病魔顽强抗争了一年多。病重之际,他反复交代,不要给组织添麻烦,并提前给我们留下丧事从简的“四不”遗嘱:不要组织上写生平,不要搞遗体告别仪式,不要通知亲友送花圈花篮,不保留骨灰,可将其撒入大海。展现了一个老军人老党员看淡生死,独留清白的胸怀和境界,在我们子女心中永远留下一个高大伟岸、光照人生的形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6为大哥定居国外的儿子陶一凡、媳妇田青携幼女艾杉专程回国看望病重的爷爷。图7为本人与儿子陶一然在病房陪伴父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顾父亲近百年的人生,是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的一生,是兢兢业业工作、正正派派做人、心怀坦荡的一生,也是为子、为夫、为父堪为表率的一生。在我退休后与父亲相处日益增多的日子里,在无数次闲谈中,我慢慢感悟到父亲一生闪烁的可贵品质和做人智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一生淡泊名利,对个人的进退走留看得开、放得下。特别是刚离休时,一些老干部心情失落,有的郁郁寡欢,有的满腹牢骚,甚至大吵大闹。但父亲安之如素,欣然过起平淡如水的离休生活,我想这也许是他得以长寿的生命密码(图3图4为父亲78岁生日时留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曾坦诚回忆说,刚参加革命的时,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功名念头的,觉得自己年纪轻、有文化,一定要干出名堂,更快的进步。但随着参加革命的时间增长,政治觉悟的提高,父亲人生观念也发生了嬗变。他常说与许多牺牲的战友相比,我们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那些名啊、利啊又算得了啥。无论后来的事业顺利还是曲折,父亲都难得保持着荣辱不惊的平和心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点在父亲早年军区后勤部任职的经历中得到印证。他1954年就是副团职科长,1959年后勤学院毕业后,来自华东部队的他,被分到以华北部队为主的北京军区机关任职。由于没有共同的战斗经历,领导和干部对父亲不了解,亦没有长久的感情基础。虽说父亲当时是部里少有的高学历专业人才,工作也没少干,但在使用上始终有点慢半拍。当年跟他同职级或低一级的同事都得到提拔,而父亲15年一直蹲在副团的位置上横向移动,但他从没有半句怨言,工作劲头一如既往。离休后,原21军的一些老战友看到父亲,都说如果他还留在老部队,恐怕早干到将军了。当年过八旬的父亲,向我闲聊起这段少为人知的经历时,显得风轻云淡。而我却对父亲以往常说那番话有了更多的理解、更深的敬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作风正派,为人正直,他的老战友、老部下对此尤为称道。在职时,对下,他工作上高标准、严要求,生活上关心关照。对上,他尊重领导、讲大局、守纪律,但原则问题敢坚持,大是大非有底线,对拉拉扯扯、吹吹拍拍那一套从不感冒,与上级始终保持正常的工作关系。记得我在北京丰台当兵时,一次他来北京开会,得知曾经住在一起、关系不错的一位后勤领导生病住院,便让我陪着一同看望。去时父亲就买了两瓶水果罐头,这是当年看一般病号的标配,我觉得有点寒酸,说怎么也得买两罐麦乳精吧,但父亲不以为然,告诫我说,咱一辈子也不能学请客送礼套近乎的本事儿。父亲正直不苟的品性也或多或少在我们儿女身上得到继承,虽说失去了一些机会,但我们也守住了做人的底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革期间,地方派性也影响到部队。当时后勤一些人也以领导划线。父亲刚调到八分部时,班子内部有的领导私下猜测父亲是后勤某主要领导的人,也有的悄悄议论可能是另一位主要领导的人。两派的人对父亲既观察、又提防。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父亲总是堂堂正正、掷地有声的说:我谁的人也不是,我是组织上的人。时间一长,班子内部对父亲为人有了了解,这派那派的说法也自然烟消云散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在单位是一个高标准干事、宽厚待人的好领导,在家里则是一个极为重视儿女教育的严父。从小他对我们讲的最多的是两件事儿,一是要爱学习,有知识才能更好的报效国家和社会。二是要正派做人,自律自强,不靠老子吃饭,别走歪门邪道。我当兵后,父亲工作再忙,每月至少给我写一封信,有时一写就是好几页。除了强调上述2点外,还反复叮嘱我克服干部子弟的“娇、骄”二气,服从领导,遵守纪律,不怕吃苦,与农村战友搞好团结,在紧张艰苦的环境中锻炼自己的意志品质等等。当我走上领导岗位,每次回家见面,父亲都提醒我,要搞好班子团结、带好下面队伍,公道办事、谨慎用权,面对社会上部队内滋生的不正之风,一定要站直身子。</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与天下父母一样,父亲也希望孩子们个个有出息,但他不利用自己在职时的权力和退下来的影响力,为儿女的职务晋升找关系,打招呼。在我这个唯一从政的孩子身上,就一点尤为明显。我1971年入伍,在连队当了整整7年大头兵,是同年兵中最后一个提干的。到团机关工作后,虽然许多分部领导是父亲的老同事、老部下,自己工作表现也很突出,但副连调正连、正连调副营,副营调正营,始终跟着大拨走,每次都是踩着兵龄兜底线晋升的,父亲没为此动过一次关系、说过一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89年,我参战回来的第2年,平调到一个基层单位当主官。任职期间,父亲21军的老战友江修惠,已从兰州军区调任北京军区后勤部任政委。江与父亲渊源很深。儿时就是一起的玩伴,考入中学后,又成为同窗,入伍同在61师师部,江在政治部,父亲在后勤部,是货真价实的老乡+老同学+老战友。而江的夫人和我母亲也同为台州老乡,同年一起入伍。江政委每次到天津视察工作,必到家里看望父亲,叙旧情、话家常。一些老部下多次建议父亲找机会为我提职说句话,但他与江政委多次相聚畅聊,愣是没有提这事一个字。我在基层干了4年主官,与领导班子一起努力,使这个基础薄弱,工作落后的仓库面貌焕然一新,连续三年成为分部全面建设先进单位。直到1992年,我才提升为团级政治处主任,而江政委此时已经离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让我们子女深受教育的,是父亲作为老军人以家许国、深明大义的言行。1979年初,正在重庆县医院实习的大哥,被紧急抽调到驻守云南的11军31师60医院,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该师担负着攻击并歼灭巴南棍、木桑、封土县城之敌的战斗任务。战争打响后,全家人每天都为大哥的安危担心,而父亲却认为这是一名军人报效祖国的机会。无论打电话还是后来写信,他都鼓励大哥在战场上不怕牺牲、克服困难,努力完成上级交给的战场救治任务,直到大哥战后平安归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3为六0医院二所参战医务人员战场合影,第3排左4为大哥陶新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86年下半年,根据中央军委的作战部署,北京军区以27军为主,组织部队赴滇轮战。其中八分部确定汽车第43团和以255医院为主组建的野战医疗所,赴云南老山地区参加对越防御作战。当时我在驻天津某部任副营职干事,因工作能力在分部获得上上下下的认可,因此两个参战单位的主官同时向上级点名提出抽调我的建议。负责分部参战筹组工作的参谋长(后任分部部长),曾是父亲直接领导下的参谋和科长。出于对老首长的尊重,提前向正在外地养病的父亲打招呼。当时我正准备申请年底转业,家里也已同意。爱人此时刚从外地调入天津还不到两个月,自己任职单位当时也不属轮战部队,面对参战可能流血牺牲的危险,可以有很多理由推脱,何况负责这项工作的又是父亲培养多年的老部下。但父亲却毫不犹豫的表态,养兵不就是为了打仗嘛,现在祖国有令让孩子上战场,我全力支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过领导协调拍板,将我分配到第三野战医疗所,当时从外单位抽调的还有十几个人,其中好几个是干部子弟和关系户子女,结果这些人临出发前都找各种借口溜号了,只有我留了下来,毅然赴老山轮战一年,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并荣立三等功。据我所知,在当时军区后勤系统数百名师以上干部中,两个儿子都去参战的,唯有父亲一人,这也是他晚年引以为傲的一件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4为本人拍摄的野战医疗所用直升机向后方转运伤一员的情景。图5为本人1987年6月在云南麻栗坡烈士陵园祭奠牺牲战友。图6为1988年我从云南前线平安归来后,全家再次团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几十年的言传身教、良好家风的长期熏陶,为我们定型了“三观”,三个子女年轻时都加入党组织。各自人生虽未创造惊人业绩,做出杰出贡献,但路都走得稳稳当当、踏踏实实。不仅人性人品在各自的工作单位和人际圈获得认可,而且事业上也都有所成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哥新朝,因学习勤奋、业务精湛,40岁出头就晋升正高职称,出任医院肾病科主任20多年。之后同时担任天津市医学界多个行业协会的负责人。退休后又被政府有关部门和多个医疗单位聘请为肾病领域的专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人副团职转业后,从一般公务员干起,用自学和苦干,赢得组织信任,只用十余年就走上厅局级领导岗位。退休不久,又被组织任命为区关爱退役军人协会会长,继续为党的事业奉献余热。</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妹陶炜转业留在北京,分配到企业工作。她从零学起,几年后就成为企业倚重的中层业务骨干,担任重要部门的经理多年,直到超过最高任职年龄一年多才调换岗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1为爷爷奶奶在世时第一张四世同堂照。图3为2016年11月父亲九十大寿时,四川的堂姐陶竹芳和江苏老家大姑家的孩子张超夫妇专程赶来祝贺,并与我们全家人的合影。图4为2018年父母生前最后一张四世同堂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从1943年入党,到2023年去世,参加革命整整81年。如果说,他的前半生全部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到党的事业和部队建设上。那么他的后半生,则把重心放在教育和引导子女沿着正确的方向成长进步上。而我们也没有辜负老人的期望,让红色家风实现世代传承,这也是老父亲晚年最感欣慰和骄傲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逝者如斯夫,江河万古流。敬爱的父亲,您虽然已经远行,但您的谆谆教诲,是让我们终身受益的无形财富。您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儿女的心底。请放心的走吧,您和老妈已长眠,我们儿女将常念!!!🙏🙏🙏</span></p> <p class="ql-block">少量历史照片取自网络,特此说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