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百态（七十四）办公室众生相

大专本科李老师

今年闰六月，天气格外热！早晨一出门，太阳便像下了火，空气中总是带着一股黏稠的热意。我赶到单位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办公室里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桌上的绿植都蔫蔫地垂着叶子。我熟练地按下空调开关，听着压缩机启动的轻响，冷风丝丝缕缕地飘出来，才松了口气——这是我每天雷打不动的动作，总想着让早到的人能先享受片刻清凉，便转身去楼下开早会了。

很快开完会，陆陆续续回办公室，我和阿红老师先推门进来，一进门，阿红老师的眉头拧成个了结，抓起遥控器就开始调：“对着你们那边吹，别吹到我这边，冷成这样！”一边说一边操作，随着遥控器被扔在桌上，冷气便直直地吹在我和小小老师的工位上，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

我刚想解释风口原本是朝上的，洋洋老师踩着高跟鞋进来了，她一摘墨镜就咋咋呼呼地扇着裙摆：“我的天，这是蒸笼里开了个小风扇？”没等我们搭话，她已经操起遥控器，食指“啪啪”按了好几下，“26度哪够？降到23！”显示屏上的数字跳了跳，冷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墙角的废纸屑都被卷得打了个旋。

“哎哟喂，这是要冻成冰棍啊！”小小老师一进来就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她伸手把遥控器捞过来，对着空调一顿操作，“左右摆风开起来，上下也动一动，匀着点吹不行吗？”扇叶开始左右摇晃，冷气忽远忽近地扫过每个人的工位，像个被拨弄的钟摆，没个定数。

我坐在椅子上没说话，只默默把桌下的风扇关掉了。其实我是最怕热的，后背的汗渍还没干透，此刻冷气不管从哪个方向来，于我都是救赎。只是看着那遥控器在三双手里转了个圈，听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忽然觉得这台空调像个无辜的信使，捧着一片清凉却不知道该递给谁。

忙乱总算平息时，阿红老师已经从柜子里翻出了那件枣红色的厚毛衣，领口的毛球沾着点线头，她还嫌不够，又戴上了顶黄色的遮檐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就像和我们不像一个季节。洋洋老师大概是嫌这边冷气太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去了对面办公室，临走时还丢下句“你们慢慢调，我找个清静地儿”。

我和小小老师对视一笑，各自打开电脑。冷气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有时晃到我这边，带来一阵舒爽；有时偏向小小老师，她会悄悄把外套往身上拢一拢。这台空调大概也很无奈吧，它勤恳地吞吐着冷气，却不知道人类对温度的执念如此千差万别——有人怕冷，有人嫌不冷，有人要均匀，有人只求一丝凉意。就像这方寸办公室里的我们，每天共享一片屋檐，却带着各自的寒暑表，在热气蒸腾的夏日里，为了一缕风的方向、一度的温差，上演着细碎又真实的拉锯。

而最终，空调还在转，键盘还在响，窗外的温度越发高亢起来。那些关于冷气的争执，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涟漪后又很快归于平静，成了夏日办公室里，最寻常不过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