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鱼的快乐时光

吉文艺

　　1969年，正值文化大革命的后期，那时我还在上初中。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城里的学生都上山下乡了，我们农村青年心里琢磨着，学习还有什么用？于是，我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猴子，整天只知道玩，对学习完全提不起兴趣。

记得那是7月中旬暑假期间，太阳如同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高悬在半空，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天气热得仿佛能把人蒸熟，树上的知了似乎也被热得有气无力，偶尔才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叫声，仿佛在抱怨这难耐的酷暑。而我呢，赤膊着上身，只穿个裤头，头戴斗笠，光着脚丫，手里紧紧握着一把7齿鱼叉，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小路被太阳晒得滚烫，我的脚一踩上去，就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烫得我不停地跳着走，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哎呀呀，烫死啦！”

我家屋后有一条河，河边的芦苇郁郁葱葱。中午时分，阳光炽热，许多鲢鱼、草鱼和黑鱼都游到芦苇的阴影下乘凉。我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到河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跑了鱼儿。瞅准时机，我双手猛地用力，将鱼叉狠狠摔了出去，结果用力过猛，自己也跟着鱼叉一起掉进了河里，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等我从水里冒出头来一看，哈哈，好家伙！一下子叉中了三条鲢鱼，条条都肥硕无比，估摸着每条都有2 - 3斤重。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就像中了头彩一样，赶忙带着我的“战利品”，兴高采烈地跑回了家。这下好了，全家人中午有鲜美的鱼肉吃啦，想着那即将入口的美味，我心里美滋滋的。

　　有一天，叉鱼的瘾又犯了，于是我又出发去叉鱼。这次我做了点小准备，用一根长绳拴在鱼叉的杆子上，想着能在大金沟里叉到更大的鱼。我从庄后边大金沟的南岸出发，一路往西走，边走边往河里看。河水清澈见底，却奇怪得很，连条浮在水面的小鱼都看不到。我继续往前走，走到吉庄后边的大拐弯处时，突然看到清清的河水中有一条长长的阴影。我赶紧蹲下身子，仔细一看，哇，原来是一条大青鱼！这家伙看起来个头可不小。我兴奋极了，连忙单手托着鱼叉，眯着眼睛，瞄准大青鱼，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嗖”的一声将鱼叉扔了出去。只见鱼叉如同离弦之箭，稳稳地朝着那阴影飞去，瞬间水花飞溅，河面上炸开了一个大水花。我手中的绳子也随着鱼叉的飞出，快速地向前滑去。“中了！中了！”我激动地大喊起来。

接下来就是一场激烈的“拉锯战”。我一边用力慢慢地放绳，一边又要适时地收绳，就这样放了又收，收了又放，和这条大青鱼较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大青鱼似乎没了力气，肚皮朝上，慢慢地漂到了水面上。我赶紧伸手把它捞起来，用绳子穿在它的腮上，然后提着鱼，像风一样朝着家中跑去，嘴里还喊着：“我叉到大青鱼啦！我叉到大青鱼啦！”

　　哈哈，真是应了那句“靠水吃水”呀。在那个时候，我隔三岔五就能叉到鱼，让全家人的生活得以改善。不过，因为经常在太阳下晒着去叉鱼，我都变成小黑人了，身上的皮晒脱了一层又一层，就像蛇蜕皮一样。但我根本不在乎，后来呀，好像皮肤都晒习惯了，再怎么晒也没事了。反正那时，叉鱼的快乐让我忘记了一切，每天都沉浸在这种简单又纯粹的快乐之中。

如今回望，那段在河边叉鱼的岁月，是我生命里最澄澈的一段时光。在物资匮乏、未来迷茫的特殊年代，是跃动的鱼群、飞溅的水花，为我筑起了一座快乐的城堡。当我奋力投掷鱼叉时，不仅是在捕捉水中的生灵，更是在捕捉生活里难得的惊喜与希望。那些带着腥味的汗水、被晒得发烫的皮肤，都成了岁月馈赠的勋章。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超市里各种新鲜的食材琳琅满目，捕鱼也有了更先进的工具。但我依然怀念赤脚踩在滚烫泥路上的触感，怀念和大鱼“斗智斗勇”时的紧张刺激，怀念一家人围坐吃鱼时的温馨场景。那些简单纯粹的快乐，就像河底闪烁的鹅卵石，在记忆的长河里历久弥新，时刻提醒我：幸福往往藏在平凡生活的缝隙中，只要用心感受，便能收获无尽的美好。